《暗渡》作者:郑二 文案 霸道狠戾妻奴老流氓攻X温润坚韧双性受 叔侄年上/养成/攻宠受/强制爱/生子/甜虐/HE 第一章   时隔六年,顾楚又见到了顾长安的助理徐臻。   他从停车场的暗处走出来,叫了他一声:“楚少。”不亢不卑,态度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疏离。   顾楚扶着打开的车门没有动,对他的造访不算太意外。   徐臻走近了几步,借着灯光审视他白天挨过一耳光的脸,他是代他的老板过来看人并且传话的。   “楚少不用在意容小姐白天的话,顾先生已经亲自出面促成贵公司与法国那边的合作,不日即可拿到订单。”   顾楚问:“还有呢?”   “资金方面,也请不用太担心。”   “还有呢?”   徐臻不言语,公式化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楚说:“听徐助理你未来老板娘的意思,她要我的小命呢。”   “您多虑了。”徐臻似有不耐烦,但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顾楚没有多看他一眼,抬腿进了车里,等车子开了出去,后视镜中仍看得到徐臻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思绪回到了白天与容栩的会面上。   她给他打电话,约他在楼下咖啡店见,并说如果不愿意下楼来,她乐意让他在下属面前丢尽脸面。   “你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靠卖屁股起家的婊子吧?”   堂堂一个名门千金,这样粗鄙的字眼竟也用的如此娴熟。   顾楚活到二十七岁,确实给一个人摇过屁股,他以为这陈年旧事早就已经烂的渣都没了,顾长安身边来去无数人,怎么就轮到他来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了呢。   他不见也得见。   下楼赴约,一照面就是一耳光。   容栩还不到一米六,栗色小卷发,五官长相不见得凶恶,又被精心修饰过,一眼看着年轻娇嫩惹人怜爱。顾楚这一耳光挨得突然,毫无防备,也没料到这小女人手劲儿这么大,扇得他好疼。   “听好我说的话,这对你很重要。”被两个保镖簇拥着,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你的公司完了,从今天起你将不再接到任何生意,所有的客户都会跟你终止合约,你不用尝试挽回,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顾楚好脾气的问:“不知顾某哪里得罪小姐?”   “顾长安是你叔叔,连自己叔叔的床都要爬,你真下贱。”   顾楚呼吸一滞,吐词都有些僵硬了:“你一定有所误会……”   “你妈是婊 子,你也是婊 子,这也会遗传吗?”她故作天真的偏头问。   顾楚抿着嘴看她,每一句都直戳他的死穴,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叫容栩,是顾长安的女朋友。”她站了起来,把手里一杯咖啡慢条斯理浇到了他的头发上,悠悠然说:“回去打包行李,有多远就滚多远吧,我要你的命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瞧这张小脸儿还算有点儿模样,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几个买家,你应该不至于饿死了。”   —好厉害的女朋友,好厉害的准婶婶。   九年了,即使当年媒体有过捕风捉影,也并未留下确凿证据,若说是本家还有人看不顺眼他,也不至于等这些时间,等来一个容栩才来处置他。顾楚实在想不到自己缘何故挨这一耳光,充其量,他不过是给顾家大爷暖过几夜床而已。   顾长安睡过的男男女女连精明的徐臻都未必数得清,坐客厅里看看电视广告都能数上好些个演员歌手,他这个名义上的远房小侄,上不了台面拿不出去见人,容家小姐的雷达可真够敏锐的。   京城容家,容老太爷退下来之前是内阁重臣,较起真来,要他这条小命当然轻而易举。顾楚嘲讽的想,顾家大爷身边傍家如云,连他这个最不起眼的过去式都要这么隆重的亲自召见,那可够容大小姐忙一阵的了。   平白挨了打,到底心里不舒服,夜里睡得迷糊时又有夜鬼来压床,他一鼓作气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床榻深陷,这一脚毕竟反应不及,他被压制的更死,高高撅起的屁股上也被重扇了一巴掌,黑暗清冷的房间里好大一声响。   余下的时间里他便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机会,如交媾的兽类,对方的性器蛮横的进入他的身体,腰被两只大手扣得紧紧的,粗暴的抽插,脏腑都要被捣得移位。他向来是扛不住的,因为这往往不是一次就能结束,翻来覆去头重脚轻的,他在颠簸中眩晕,习惯了这样激烈欢爱的身体却是又痛又欢愉,酥软的像个糯米团子。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异样,他努力想让脑子清明些,对方倒像是会读心似的叼住了他的一侧耳垂咬噬,性感十足的哄着:“乖,再给我生一个。”   顾楚惊的绞紧了软肉,只听得耳畔一声粗喘之后便是更加疾风骤雨一般的冲撞,他拼命想逃脱,却像被强迫受孕的雌兽一样牢牢困在那个炙热的怀里。   他急得哭了出来:“我不要,呜!我不要!”   毫无作用的反抗,只换来一记深入魂魄似的狠顶,紧接着又是一记,愈来愈快,连续的几十下,生生把哭噎着了的顾楚送的高了过去,当那股热流再一次冲击体内深处的肉壶,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只听得对方魇足的叹息:“……怕什么,你再生十个,我顾长安也养得起。”   第一个孩子于顾楚而言是灾难,与顾长安而言却是额外的惊喜,一旦确定了身下的小家伙有这个本事,他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加小心。十八岁就受孕确实太小,为哄骗他把孩子留下来,他甚至承诺了以后与他再无瓜葛。   顾长安在顾楚跟前流氓无赖惯了,骗他的事儿反正多了去了,所谓再无瓜葛,不过就是不在有外人的公共场合里见面交流,一点儿不妨碍在夜里干他干得畅快淋漓。   顾楚从顾家搬出去的这些年里,从未摆脱顾长安无休无止的侵犯和骚扰,顾长安做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顾楚身体里的小肉壶偏后位,后背位的姿势更容易使他受孕,顾长安射得足够多,致使整个壶口泡在精液池里,怀上的几率简直百分百,顾家小少爷顾承就是这么来的,一次中标。因此后来这几年顾长安轻易不敢不做任何措施就提枪上阵,要么就只用后面不碰前面,顾楚太小了,他确实也舍不得。   回回都戴套,就这一回不用,马上就觉察了,顾楚敏感的过分,在床上,他很容易挑起伴侣的情绪,这点顾长安爱不释手。   顾楚害怕有小孩,在他从小大到的认知里,自己是男孩。第一次做腹部超声检查时,金发碧眼的男医生亚瑟问他有没有来过月事,要不是顾长安在一旁看着,他肯定会落荒而逃。那时他肚子里已经有三个月大的顾承,顾长安接受得比他更加平静,立刻为他办了休学,以留学的名义押送他直赴英国。   顾承出生在爱丁堡,顾长安选择剖腹产,主刀医师是他大学校友,他全程陪同,签字时关系栏里正大光明的写着丈夫二字。   三十岁的顾长安竟然雀跃的像个毛头小子,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他也异常谨慎,照看顾楚父子的三名保姆三名保镖都是本地人,顾承出生的头几天,他在床畔随侍寸步不离,堂堂顾家大爷,亲手用热毛巾一点点清理顾楚沾了血污的下身,温柔的舔弄肉柱,指头拨开会阴处的小花瓣做清洗,生疏却无比细致的呵护。那段时间顾楚戒备的像只刺猬,神经紧绷,仿佛一碰即碎,整个孕期顾长安都严密监护,不让陌生人接触他,任何出行都有两名以上的人员跟随,而他自己,只要抽出时间,他一定在他身边。他在医生允许的几个月里仍缠着他做爱,顾楚顶着圆鼓鼓的肚腹骑乘在他胯上,被高高举起再重重放下,臀瓣间本不是用来承欢的穴孔却被疯狂的钻研搅弄,每一次他越是求饶越是被干得更深,他是他垂涎已久的新欢,顾长安又怎么甘心因为孩子就忍受几个月的禁欲生活。   在爱丁堡的那段日子就像一个梦境,直到顾承蹒跚学步,会含含糊糊叫爸爸和哥哥,顾楚才走出了这个疯狂的噩梦,而原因,大抵是顾长安又有了新目标了。   顾长安有新目标,顾楚求之不得。他太盼望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忘记从前那些事。他在英国继续学业,花了三年时间修牛津商学院的国际贸易类专业,他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在学业和工作上,回国之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外贸公司。   自始至终他都没能摆脱顾长安,他总能找到他并且跟他上床,有一次他和同学在酒吧被人下药,在酒店醒来时全身都快没一处好肉了,靠在枕边抽烟的人依然是顾长安,只是那一次他相当生气,黑着一张胡子拉杂的脸,扣着他的下颌警告他,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带他回顾家,从今往后都只把他锁在屋子里,除了生孩子不做任何事。   顾楚渐渐明白那时候顾长安是在他身边安排了人的。好在他还守信用,至少外人面前,两个人如同陌路人了。   顾家每个月有一次家庭大会餐,回国后顾楚第一次参加,见到了很久不见的顾承。他离开他时刚满周岁,再见面却已经是两年后。   他长得非常像顾长安,只有一样不像,顾长安是单眼皮,顾承是双眼皮,来自母亲的基因。顾楚一见顾承就完全不能动弹了,顾承跑过来抱他的腿向他示好,他只盯着他看,这是他的亲生子,他身上掉下来的肉。顾楚的胸口疼的让他不能呼吸,耳边什么也听不见,就只能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他,连眼睛都忘记眨一下。   其实顾承并不是那么热情的小孩,也许是血缘天性,他主动跑去抱顾楚这个陌生人以及他那讨好的姿态都让顾家二老和保姆们吃惊,但让顾家人更加担心是顾楚的态度,他们以为他要伤害顾承。   保姆要把孩子抱开,被顾长安阻止。   他把顾承放到顾楚怀里,半拥的姿态把一大一下带去了书房。   顾承奶声奶气问顾楚:“你是谁?”   顾楚回答不上来:“我,我是……”他无措的看向顾长安。   顾长安搭救他一手:“这是你顾楚哥哥。”   顾承叫了声哥哥,顾楚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顾长安啧了一声,说:“要我说什么好,你又不肯认。”   顾楚哭着骂:“顾长安你混蛋!”   “孩子在这儿呢,给我留点面子。”顾长安做了个讨饶的手势,见他哭的狼狈,无奈又过去把一大一小拢在怀里,“……好了好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往后时间长着呢。”   顾长安不混蛋,又怎么能是顾长安呢,他风流薄情恶劣暴戾,声名狼藉,却一样阻止不了男男女女趋之若鹜的靠近,拿下顾长安等于拿下了一座城,“荣晟”集团总资产迫近千亿,他个人身家不可估量,何况又是相貌堂堂,还有一副特种兵出身的健硕身材。   顾楚不敢承认,甚至不敢问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动了心,所以让他有机可乘,让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他十二岁父母亡故,族人把他送到顾家,顾长安明明不爱做善事,却大发慈悲收留了他。顾楚从小没人疼,只有一个懦弱无能的父亲和一个放浪的母亲,顾长安对他的好已经到了宠的地步,有几个人能扛得住顾家大爷的手段呢。   即使没有那一夜的风雨,即使顾长安没有酒醉,即使顾楚拒绝了管家的差遣不去给他送那份忘在家里的文件,顾长安吃了他也是迟早的事,因为一开始他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   “你母亲跟我上床,还想把你卖了,她说一定有客人喜欢你这样的身体,她说你很漂亮。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漂亮,你这双眼睛,从小就勾人。”   “她开了五十万的价,可惜无福消受。死在自己男人刀下她咎由自取。”   “你就该是我的。”   “你呀,每年两三次体检,明明很健康我还次次陪同,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这么闲?”   “该死的英国佬,总说你还没长大,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一年一年你折磨得我好辛苦啊。”   “小妖精,要人命,这销魂洞总不开,叔叔今天给你捅开了吧!”   像入了魔一样的顾长安,双眼赤红,酒气冲天,胯下巨物青筋缠绕,比顾楚的何止大了一个尺寸。   顾楚无处可逃,大雨淋湿的衣服丢弃在床下,双手被皮带缚在床架上,他连求饶都忘记了,吓得哭不出来,歇斯底里的挣扎,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容易让施暴者更加兴奋。顾长安简直要吃人,可单单身体上的掠夺明显还不能够满足他,他使出了所有手段来折磨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侄儿,将他抛到天堂又拉回地狱,一次次使他射出精液直到身体被掏空。他目睹他从反抗到求饶到崩溃哭泣最后失去意识,又把他从昏厥中操醒,两处穴口红白浊液泥泞不堪,像遭受了一场轮奸。   顾长安做得酣畅淋漓通体舒泰,小家伙的身体比他想的更棒,酒醒之后他甚至还想再来一次,随后便更加惊讶于自己的失控。   顾楚昏迷了一整天,下身的撕裂口导致的炎症反应使他疼痛且高烧不退,如同每一次体检一样,顾长安请当时的私人医生亚瑟过来但拒绝他检查顾楚的下体,只让他开了消炎的软膏和针剂。   这时候顾长安的态度是极好的,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当亚瑟很无奈的再一次说明他警告过他顾楚的两套生殖系统很完整但都未发育成熟时,顾长安立刻承认了错误。   是我的错,他说。但同时他毫无悔意的想着,这有什么错对,第一次总归是难熬的。   那会儿他是真也没想到,顾楚会给他一个孩子。   顾长安不喜欢小孩子,全世界都知道,他嫌孩子烦。可轮到亲生的就完全不同了,他把顾承当眼珠子一样爱护,但也严厉,全家就他会动手打顾承,顾承大了,有时候赌气就会说爸爸不好,要去找妈妈这样的话。   “小兔崽子越来越叫人讨厌了,你再生一个,我要女儿,女儿乖,跟爸爸贴心。”   “有的是人愿意给你生。”顾楚背对着他,指甲都要陷进手心肉里。   顾长安把烟掐在烟灰缸里,恶魔一样缠了上来:“……吃醋了?”   顾楚知道自己在他手里没有翻身的余地,心里更加苦涩:“顾长安,你说过只要我把承儿生下来,我们就再无瓜葛,承儿今年九岁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业,你放过我好不好?”   “好。再给我生个宝贝女儿,其他什么都听你的。”他带着笑意吻他的鼻尖,温柔的进入,不急不缓的抽送,享受的不得了。   他在哄他,他永远都在哄他。   顾楚的心里只有无力和绝望。 第二章   顾承有快三天没有见到他心爱的哥哥顾楚了,假期快要结束了,回了英国的话,想朝朝暮暮腻着就不容易了。   从马术俱乐部出来之后他直接叫司机把车开去了顾楚的公司。说是公司,加起来也就十几个人,跟“荣晟”比简直是个作坊,顾承听父亲说起过,这个哥哥当年是空手套白狼,身无分文白手起家,能做到今天这个规模也不容易。   顾承直接找到他办公室,推门进去时,顾楚正跟他的秘书说话,见他进来,顾楚有点意外,但脸上已经有了笑意:“怎么到这里来了?跟管家讲了吗?”   顾承说:“我叫司机带话回去了。”   顾楚打开了储存零食的柜子,拿了一袋进口的曲奇饼干给他:“这两天有点忙,没去看你,回学校的时间定了吗?”   顾承抱怨说:“你好像巴不得我回去啊。”   顾楚揉他的脑袋:“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顾承说:“顾长安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顾楚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跟你没关系,那我跟你有关系吗?他要结婚,他娶的人就是我后妈,二婶婶说后妈心黄连根,我以后肯定没好日子了!”   顾楚很少接受顾承的撒娇,但这话他听进去了,两只手就自动环了过去抱他。九岁的顾承受遗传影响已经长到了一米五几,早不是那个可以抱在臂弯里的小家伙了,如果家里有人这样抱他,就算是自己奶奶,他也会马上挣开,但在顾楚怀里他乖巧的一动不动,他闻着顾楚身上的气味,没来由的就是觉得很安心。   顾楚想多抱一会儿,顾承看起来需要安慰,可秘书在门口对他使眼色,时间不早了,他还有重要的工作。   “我现在马上要出去,你先回家,忙完这几天我去找你谈这件事请,嗯?”他摸他后脑勺打着商量。   顾承问:“你去干什么?”   顾楚边穿外套边说:“大货不对,我得去跟下面工厂交涉。”   顾承说:“是不是西郊你老相好那家?怎么老是大货不对,你干吗还找他们做,干吗不算他们违约?”   真不愧是顾家的少爷。顾楚无奈,又不知怎么跟他说明白,就推着他往外走,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已经让司机走了。”顾承可怜兮兮的说,“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连你都不管我了吗?”   顾楚没再拒绝,他其实也想跟孩子一块儿待着,但他总是很忙,由他主动提出要见孩子一面,顾家大宅也没那么轻易应允。   顾楚的公司做服装外贸工作,起初有两年的时间他过的很难,储备资金不足,大部分生意来自欧美那些低端的大卖场,这一行竞争十分激烈,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一开始也是因为他总能找到劳力最便宜且不需要预付款的那些工厂。   顾承知道的这家,是公司最初的合作者,顾楚对它是有感情在的,工厂的老板,是他高中同学孔阳。   孔家做服装针织有很多年了,孔阳是从父亲手里接棒,顾楚刚入行时幸亏有他搭救才度过了最难的一年,但时间久了,顾楚不满足那些低端的品牌了,孔阳却依然是用做Primark的态度对待成衣大货,双方就有些不搭调,总是做不出合格的货,总要延误进仓时间,顾楚的员工们四处赔笑说好话不够,往往还要顾楚亲自出面调节,实在辛苦。   顾楚自己的工厂已经起步,在小孩儿顾承看来,他早就可以舍弃这家工厂不用,不舍弃这些毫无资质的作坊,对公司的发展实际并无好处。尽管小学都还没毕业,但顾承毕竟是“荣晟”的少爷,顾长安的唯一继承人,生意上的事,他天赋异禀。   孔阳刚刚结婚,父亲又染病在床,顾楚本不想这个时候去谈,可眼下就有一批大货不对,眼看着又要延误发货,海运不成走空运,成本高的这单生意几个月全公司员工的辛苦都要白费,他确实也没办法再忍。   “一会儿你在车里等,我尽快弄好下来。你晚饭想在哪里吃?”   “我跟你一块儿上去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顾承无奈的支着脑袋看他:“你一点儿也不像顾长安,他杀伐果断,你呢,优柔寡断。”   顾楚不由的笑:“我干嘛要像他,你像他就好啦。”   顾承抱怨:“我干嘛这么像他,像我妈多好,我就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儿了。”   顾楚停了车,掌着方向盘的手停顿了好几秒才去解身上的安全带:“车不熄火了,你等我会儿。”   顾楚没有上办公室,直接去了车间,他的QC正和对方理论,见他来了,十分委屈的叫了一声老大。   顾楚说:“你下班吧。”   他亲自检查打开了包装的成衣,他从前是外行,可几年下来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批大货不但压花深浅不一,面料摸着克重至少相差四十克以上,他这一路被顾承压下去的火气飙上来了,冷冷的对对方员工说:“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把孔阳给我叫过来!”   “老板去澳门了……”不知谁应了一声。   从旁又冒出一个女声:“我当时谁呢,顾老板呀。”   顾楚回头,是孔阳的妻子。他不乐意叫她嫂子,这女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要不是她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孔阳不会受挑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偷工减料,长此下去,厂子迟早毁了。   他把成衣丢在了脚边,冷冷说道:“报二百六的价,做二百一的货,还要延误交货日期,你们这厂子够大牌,我小小一个做外贸的,供不起你们这样的大菩萨。这一万件我一件不要,面料重织重做,不能按时交货,等着违约吧。”   “顾老板你现在好大的派头啊,真上了档次了,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厂了。”女人冷嘲热讽,“你大概是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们孔阳接你的货,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吧,穷成那样还敢开公司,你不是诈骗吗?”   这话说的,旁人都不敢喘大气儿了。顾楚面不改色,说:“我再说一遍,这一万件全部重做,逾期交不了货,后果自负。”   一向和气的人,较起真来也是相当不客气,他是摆明了要公事公办,也是特意挑了孔阳不在的时候,免得当面给他难堪。   他三分怒意做了十分的架势,说完抬腿走人,那女人却不依不饶了,一直到楼下停车场了还在纠缠:“顾楚你这过河拆桥的小人!”   顾承横七竖八坐在车里看一本德语小说,眼角瞟到顾楚下来,还没看仔细就听见这一句骂,他一掰车门就出去了。   “这谁啊?”他问。   顾楚拉他:“回车里去。”   顾承不乐意:“谁呢就敢这么跟你说话。”   顾楚不回答,问:“想好了吃什么吗?”   顾承十分费解:“为什么要让她骂你?为什么你要忍?”就是顾长安也不会这么跟顾楚说话,顾长安私下里暴躁得很,但从来没有跟顾楚发过脾气,顾承看得见,顾长安很小心顾楚,每次顾楚去英国看他,顾长安如果不能亲自陪同,暗地里至少也得派两个人跟着他,而且他也不止一遍对他说过,不要跟你顾楚哥哥顶嘴,听他的话,所以在顾承的意识中,顾楚是受不得气的。   顾楚很抱歉让孩子听到看到这些,世间一切丑陋的东西他都不希望被顾承接触到,尤其是与他相关的,所以他下意识的说:“抱歉。”   顾承的火气立刻就被扑灭了。   顾楚说:“没什么事。就是,狗咬你,你总不能也去咬回来。”   顾承没觉得好笑,沉默着坐在副驾驶。顾楚看了他好几眼,想起顾长安有一次说,小兔崽子连他都要蒙,别以为他小就什么都不知道。顾楚觉得顾长安对顾承还是太严厉了,五岁就送回英国读幼儿园,一年就假期能回来,回来也是课程满满,生生把本来无忧无虑的孩子折磨得心事重重。他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要给孩子制造压力。   两个人去了“翡翠”吃小牛排,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接着又跑去打游戏机,一直到十一点顾楚要送顾承回去,顾承却说早跟管家说了今天不回了。假期他在顾楚那里住的次数不少,为避免家里老人有微词,常常借口住在顾长安的“行宫”里。   只是拿顾长安做挡箭牌,次数多了免不了挨顾长安的骂,九岁了,还总跑去跟人睡,断不了这口奶了还。   顾承挨了骂也不做声,只在心里应,你三十九了不也一样断不了他这口奶么。再说顾楚疼他跟疼心肝肉似的,顾承有恃无恐。   于是夜里顾长安来时,小公寓唯一一间卧室里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景象。   顾楚还没睡,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顾承拉好被子才起身去客厅。   顾长安靠在沙发上,拍拍膝盖示意他坐过去,顾楚就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促膝而对。   “承儿有些不安。你结婚的事,最好是先让他能接受了。”他心平气和跟他谈。   顾长安捞他的腰,把人放在自己腿上,手探进睡衣里漫不经心的摸着,说:“他一年回来几天啊,还不安了?你呀,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那么脆弱。”   顾楚抓他的手,在落地灯昏黄的灯光中看他,眼神柔软,像头温顺的白鲸:“你结婚是迟早的事,承儿那么懂事,不会没有想过。刚才我们谈了这个事,他担心跟你的妻子相处不好,你知道的,他原来也没有多少技巧与人相处……你们结了婚,还可以有许多孩子,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希望……你能同意承儿来跟我住。”   顾长安不作声,高深莫测的盯着他看,顾楚垂下了眼睑,掩饰自己那一点点私心。   “你这是在跟我要他的监护权?”顾长安哼笑了一声,说:“他是家谱记录在册的长子长孙,就是我死了,也有祖宗家法庇佑,他不光是你和我的儿子,他还是顾家下一任家长,整个顾家都要他来传承,你叫老太太老爷子怎么把他的监护权交给你?凭你是他亲妈?好啊,你去说啊。”   顾楚气得手抖,想打人,却被一把卡住了腰身。顾长安早失去了交谈的耐心,扯开他的睡衣一口就叼住了一边乳头大口嘬,睡衣脱了一半,纠成结把两条手臂捆在了身后,大手伸进睡裤里握住了软韧的肉茎抚弄,顾楚激烈的反抗,脚踝一下踢在茶几上,痛的立刻眼眶红了。   “别动,再弄伤了自己!”顾长安虎着脸,抓起踢到的那只脚放在嘴边舔,整具身体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压了上去,压得顾楚张开的两条腿不堪重负,禁不住颤抖,只能紧紧夹着他。   “顾长安你混蛋!”他翻来覆去也就会这一句骂人的话。   顾长安低低笑,说:“再大声点儿,把儿子吵醒了,叫他看看他爹妈有多恩爱。”   顾楚更加不敢出声,他实际没有多少力气抵抗,他的身体早已习惯这样的爱抚。差不多十年了,顾长安对待这具身体从未厌倦过,顾楚因此吃不准他什么时候有新欢,有一回顾长安把他摁在客厅地毯上做时瞟见了茶几上一张印着“荣晟”老总绯闻的报纸,乐得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   放心,他说,你吃剩下的才轮到他们。   顾长安一兴奋就没了顾忌,一场性事下来,顾楚会撕裂伤,就是伤了顾长安也不让歇几天,一条舌头一张嘴使坏,把他弄得又哭又叫,直问他是不是想要弄死他。   他越是哭顾长安就越是喜欢的肝颤,非弄得他射到虚脱,整个人软的水都咽不下去了才罢休。   这样激烈的性事,顾楚往往恐惧的招架不住,但身体其实是非常贪恋的,可那只有性,没有其他。   顾长安等人软下来了才松开了压制,抓揉着小屁股低头去给人口交。顾楚胡乱在角柜里摸套子,刚用嘴撕开一个,就被大力翻了过来。   顾楚蹬腿反抗,急切却小声的求他:“别进前面!让容栩给你生!让你老婆生!”   顾长安一下就顶了进去,直捅到底,性器顶端狠狠的吻了一口小肉壶的嘴儿。   顾楚哪儿受得了这样的刺激,险些眼前一闪就高过去了。   顾长安舔他漂亮纤细的背,一边享受被吸附的酥麻一边不高兴的说:“我就这么糊涂?什么都不是就敢往你脸上招呼,娶她回去做什么?想打死老太太呢?”   顾楚哭着叫:“我不管!你出去!出去呀!”   顾长安滚烫的手掌覆在他的下腹,低声笑着哄:“乖,这就让你舒服。”   顾楚呜咽着:“不要……”一边拼命缩着小屁股躲避。   顾长安被夹的受不了,骂了声妖精,便没空再说什么话,只横冲直撞把人往死里弄去了。 第三章   处暑过后,天气逐渐阴凉,顾承准备回英国,顾老太太想他临走前见见她相中的未来儿媳妇,家宴时特意邀请了容栩过来。   容栩已经一连许多天见不着顾长安,挡驾的是徐臻,每次都是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顾先生不方便听电话顾先生不在之类的话。她心里有气,差点找大哥容正非抱怨,要不是他根本不同意他们交往的话。   容正非与顾长安是同窗亦是战友,正好近段时间在市内调研。容栩告诉他实情之后是领了一顿骂的,她是老幺,前面都是哥哥,不管怎样家里人都不会同意她找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男人,何况这个男人劣迹斑斑,还有一个九岁的孩子。   但容栩不管这些,她有信心能拿下顾长安,首先是顾长安忌惮容家的背景,再者顾老太太很喜欢她,除此之外,前面的几次接触,顾长安待她很是温柔体贴,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有兴趣。她并不笨,想也知道顾长安是为什么回避她,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把他所有的旧爱新欢教训了个遍,她要告诉全世界她是顾长安的女朋友,还有什么人胆敢跟容家的千金抢男人呢。手法是偏激了一些,但能绝后患,也能让顾长安知道深浅。   她理所当然的自信,不知道自己已经拂了顾长安的逆鳞。   即是家宴,到场的自然都是顾家自己人,顾长安平日里休息在家懒得不动弹,花厅摇着摇椅看书都能看一早上,这天倒是吃了早点就上后山钓鱼去了。   顾承起得晚,厨房为他准备了极费功夫的高汤竹荪酿山猪肉和烤玉米,肉和玉米都是一大早从乡下送来的,他起初没醒透,一口吃下去鲜透了,抱怨顾兰生不该在他临走前做这种东西给他吃,叫他怎么走。   他是顾家最得宠的,因为没有母亲,从小又在外面读书,所以更加招人疼爱,顾家上下都知道这是家里的命根。好在家教严,至少面上儿没惯出个败家子来。   九十点钟容栩来了,遍寻不着顾长安,顾承只好出去陪奶奶。顾老太太看起来真是喜欢容栩,拉着她的手又夸懂事又夸漂亮,顾承一出去就被命令叫人,他得体的叫了一声阿姨。   他的婶婶笑说:“小栩这么年轻,叫姐姐都行。”   顾承一声不吭给顾老太太捶背,低眉顺眼的立在后头。   容栩早做了心理准备顾承不接受她,她不放在心上,反正顾承一年多数时间是在国外的,只要面上能维持过去就行,她笑着让司机把包装好的礼物盒子递上来:“我不会买礼物,听说你喜欢航空模型,希望你会喜欢这个。”   顾老太太笑说:“你就是有心。”   顾承接了过去道了谢,抬眼与容栩正对上,容栩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特别漂亮,像一个什么人,但又一闪而逝想不起更多。   顾楚小小生意人,一早就起来就为货款的事情跑了两个厂,早晨与欧洲那边有时差,通常有时间做些内部资金的工作。这两年公司渐渐稳定,但他的工作并不见轻松,他从未把自己的位置放在老板的高度,只当自己是个高级业务员,与下属一起找客户拉生意,不敢懈怠,因为就在不久前公司还差点因为容家小姐一句话就丢掉了一家老客户,好在有“荣晟”及时干预。   只是顾长安做得再多,顾楚也无法对他心生感激,他对他的好是建立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之上的,他只是在看他的东西。   临近中午才得了空闲,车子弯进树荫浓密的石板路,小高尔夫吭哧吭哧开了一段上坡,毫不意外的瞧见了老管家顾乘松立在高大的铁门边候着他,老人家在顾家做了四十几年,照顾了三代人,异常谨慎低调,人前待他不见得特别,细节上却比其他人要恭敬得多。   他摇下车窗叫:“松伯。”   “侄少爷您来啦。”他弯腰给他开车门,“当家的在后山湖等您,让您一来就先去见他。”   顾楚略诧异:“都快中午了,他做什么……家里有客人?”   “是容家的小姐。”   顾楚一怔,心道这趟不该来,此刻也只好把车交给他,走沿着宅子旁边一条小径上山去。   尽管是阴天,大中午的爬山还是热得厉害,好在不高,到目的地也就十几分钟时间。顾长安坐在凉亭喝茶,钓竿架在身旁,见他来了,把喝了一半的茶递给他。   顾楚喝了一大半去,手背随意抹了一下嘴,满身的汗水,坐在石凳上被山风吹的一哆嗦。   顾长安点了根烟,随意问:“饿了吗?”   顾楚故意说:“饿,饿死了。”   顾长安咬着烟意义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顾楚讨厌极了,起身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先走了。”   顾长安说:“跟这儿待着,什么时候真饿着你了?”   顾楚生气道:“你明知道今天客人来,为什么不给我个消息?这么多人看着,老太太跟前还不够热闹么?”   顾长安收了杆子,把桶递给他:“烧鲫鱼吃不吃,嗯?”   顾楚简直气结。   这厢开席了,当家的位置还空着,顾老太太不高兴了,找人一上午了都没见着,虽说顾长安平时也不着调,可这毕竟有贵客呢。   她叫二管家顾兰生找人,顾兰生说找了,当家的没带电话,兴许有要紧事儿出去了。   正应着,就见自家老爹过来了。   顾乘松弯腰跟老太太耳语:“回了,在厨房给侄少爷烧鲫鱼呢。”   顾老太太啧了一声,不满说:“什么时候嘴这么叼了?”   客人在,她倒也不多说,只招呼客人:“小栩你多吃点儿,别客气。”   容栩有些落寞:“长安哥哥是不想见我吧。”   顾承搁了筷子,一擦嘴说:“奶奶,我带容阿姨去见父亲吧。”   顾老太太不妨他这时候来这么一句,直皱眉看这个乖孙。一桌人都没声响,看着他离席,对顾乘松说了一句:“管家,带路。”   顾乘松领着小少爷到了后厢小厨房便止步了,这小厨房是老式的七星灶,拉风箱烧柴火,原本早就应该拆了的,顾长安没让,说土灶有土灶的风味儿,做出来的东西好吃。   顾长安从不在人前下厨,他有几招压箱底儿的手艺,很小的时候跟奶妈学的,谁也没那福份尝,却都在这小厨房里孝敬过顾楚。他养他就跟养宠儿似的,不光爱开小灶,往恶心了说,每一口都恨不能是自己嚼碎了哺给人吃。   顾楚是不知道他这些心思的,但也不否认他做得东西好吃。他不吃甜,但生病了没胃口的时候,顾长安亲手给他做的糖粥,他一次倒能吃一满碗。   这正经算的上私房菜。   鲫鱼肥美,没出锅就满室鲜香,顾楚坐在半人高的金丝楠木桌上,看着顾长安卷高了衬衫袖子立在灶前的背影,十几岁刚来的时候,顾长安对他而言如山一样高,令他望而生畏,但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他对他就完全不设防了,那时候的顾叔叔多么和蔼可亲,亲自送他上学,为他送寒衣,给他买礼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甚至为他洗手做羹汤,吓坏了管家跟一干下人。   生意场上谁不知道“荣晟”的大老板心思慎密高深难测,为了吞并对手,习惯深谋远虑步步为营,也绝非善类,少壮从戎使他狠辣决绝,继承祖业又使他低调精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平白无故的,他有付出就一定有所图。   然而这些,少年时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顾楚回想起那个雨夜,已然很平静,他不可能摆脱顾长安,所能做得,只希望他不要久处不厌,发泄欲望之余能给他一点生存的空间。   ……再要一个孩子,他怎么能这么疯狂。   顾楚一阵寒战,打了个喷嚏。   顾长安把鱼起锅,转过身来抱他:“山风吹凉了?”   顾楚摇头,问:“你不去前厅?怠慢客人,老太太的面子下不去吧?”   顾长安说:“我不去就是为了给她面子。”   顾楚说:“你不可能一直不结婚。”   顾长安把一小碗鱼汤递给他,凑近了抵着他的口鼻笑说:“顾太太,你操心的事儿真不少啊……还不快吃,别饿着我的小宝贝儿。”   说着话,大手就往他下腹去,隔着薄薄的衣料暖烘烘的捂着小肚子,一边还要装模作样问:“有了没有啊?”   顾楚捧着碗喝汤,闻着香一气喝了半碗,也不管嘴角还挂着薄油,说:“亚瑟没告诉你吗,我一年只有几次排卵,而且不规律,有承儿,完全是巧合。”   顾长安特别正经的说:“那咱可得天天预备着,努力把那几次都逮着。”   顾楚受不了了,皱眉问:“顾长安,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你这算什么癖好?看我生让你有快感吗?你不觉得你很变态吗?!”   顾长安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个怔愣之后笑喷了。实际上他问的太可爱,令他此刻就想在这个地方干他,他从不在乎自己迷恋他的原因,因为追究原因毫无意义。   他搂紧了他的腰身,但还来不及动作,厨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承领着客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长安一手端了个白玉碗,一手半抱着顾楚,一碗鱼汤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正香。   顾楚背对着门,听见声音并没有回头,顾长安收了脸上的表情,掌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压在怀里,很自然的保护姿态。   “我就知道,爸爸你又给哥哥开小灶。”顾承旁若无人般抱怨。   一旁的容栩早已扭曲了脸。   顾承被关禁闭,一个人在书房用小楷抄家规祖训。   容栩是容家的司机接走的,顾长安给容正非打了个电话,说的不多,旁人也听不明白,只见他挂了电话,脸拉得跟驴一样长,问老太太呢,顾乘松说躺着,问医生怎么说,顾乘松说胃脘痞胀气不和,开了疏肝理气的安神汤,顾长安这才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   半个钟头前闹成一团的厅堂这会儿十分冷清,女眷们也都走的净空,只有顾楚坐在宽大的餐桌旁安静认真的挑鲫鱼刺,低着头一门心思只盯着眼前一口吃食,一口一口气吃得细腻谨慎,还要喝那碗凉了的鱼汤。   顾长安只看了他一眼,顾乘松便立刻极有眼色的附耳上来说:“已经让厨房做热点心,大理最好的玫瑰糖炖的芋苗,您也陪少夫……侄少爷吃一点儿?”   顾长安好气又好笑,这老东西修了大半辈子,就差一根狐狸尾巴了。   他懒得上楼去做孝子,就刚刚那会儿话都已经说绝了,叔伯堂房男丁女眷们只要还有点脑子,都能明白像今天这样的情形顾家本宅再不会发生第二次,关心他的婚姻大事他心领了,谁要是再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别怪他当面不给脸。   原本他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一个容家丫头算什么人物,可老太太没眼力劲儿,非要拿他的人说事儿,到底不是亲妈,既然如此那他还真就得把话撂了。   顾长安说我结一次过婚!跟谁结的,这不明摆着的么,顾承的生身母亲!我心头肉!我藏着呢,我宝贝着呢,你们想见他也不是不行,可见了他就得让他进这个门!从今往后这个家他说了算,谁见他都得低头叫他一声少夫人!都掂量掂量,肯吗?我瞒着这事儿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舒坦?   另外还有,他说,我房里的事儿你们也要管?!我身边不能有人?还是我边儿上的人不够你们省心?都管好自己的嘴,谁再去老太太跟前兴风作浪,搅得这个家不得安宁,谁他妈就给老子滚蛋!   偌大一个厅堂,十几二十人,就听他一个人发威,饭都没能好好吃完。   顾楚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他就这么交待了,这老东西做事没常理,没人拿得住。   好在他总算唱完一出就消停了。   芋苗端上来,红彤彤热乎乎的又香又好看,顾楚不吃甜,顾长安先尝了一口味道才推过去,自己那一盅甜的大勺往嘴里送。   顾楚问:“承承吃过了吗?”   顾长安含糊说:“饿他两顿死不了。”   顾楚不吃了,看着他。   顾长安眼皮子都没抬,说:“兰生,过来,跟侄少爷说说少爷前两天都让你干什么了?”   顾兰生哪儿还敢说,就恭恭敬敬立立在一边,等于默认。   顾楚不明就里,顾长安轻哼了一声,说:“你那个开服装厂的同学,他让兰生去把人老婆收拾了,打掉了两颗牙,卸了下巴。”   顾楚惊得一时都讲不出话。   顾长安说:“我早跟你讲过,小兔崽子心眼儿多得我都降不住,不过他这也是心疼你,你也是的,何必平白无故受气,你的公司,还远没有到可以接济人的规模,别为了一点儿交情把自己拖垮了。”   顾楚不能接受:“承承不会想到做这种事,是不是你当他面做过?小孩子是顶会有样学样的。”   顾长安这一中午给弄得,就没一件舒心的事儿,他老大不高兴了:“这什么话?你男人就这点能耐?你的事儿哪件不是我亲自动手?”   顾楚倏的丢了勺子,起身就要去找顾承,顾长安提了嗓子:“干什么去?坐下,把点心给我吃了。”   顾楚气得哆嗦,若是在他自己的房子里,他真要把一碗芋苗丢过去。 第四章   好容易把一顿饭吃下去,回了房间,一把就让顾长安摁在了门板上。   他急切的吻他,大手握着他的后颈部使他不能躲避,舌头堵着他的嘴巴,要吞了他似的汹涌。   顾楚卯足了劲挣扎,顾长安稳固的像堵墙,压得他胸廓不能起伏,又不能好好呼吸,很快他就会因为缺氧而失去力气,他不要这样。   他的反抗似乎激怒了顾长安,他把他甩到了床上。顾楚急急后退,欲翻身逃跑,顾长安一个猛虎扑食把他擒住了,一手握着他的两个手腕,一手麻利用皮带把它们捆在了床头的铜柱上,然后像剥玉米似的剥掉了他的裤子。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顾楚仍然不敢大叫出声,只瞪着顾长安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顾长安一边脱衣服一边板着脸看他。   顾楚刚骂了声无聊就被压住,衬衫被扯掉了两个扣子,顾长安埋头就往他胸前啃,衔着乳尖用牙齿不轻不重的磨,立刻就让顾楚骂不出声音了。   顾承吃过母乳,在哺乳期的一开始,顾楚得痈症,是顾长安一口一口嘬通的,顾楚让他嘬的疼极了,在被子里蹬腿哭,顾长安低头瞧着这么个半大的小孩儿,却要吃这无妄的苦,当时就想一口奶都不让顾承吃了。顾楚的身体是他的,他玩得尽兴,也养的精细。   顾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他敏感,也沉迷亲密接触时的快感,但着并不意味着他总能无条件的屈服于顾长安。   “你放开我!我不愿意!”他蹬着腿挣扎。   顾长安双手着迷一样在他腰侧臀部游走,漠然的说:“没问你愿不愿意。”   顾楚躲不开他的手,更躲不开他的嘴,顾长安口活儿娴熟,能把他捧到云端上,不止一次他在他嘴里射出来。   “顾长安!你敢!”他故作凶悍。   顾长安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在圆翘的臀上,然后在他反射性的挺起腰时把他半软的阴茎吃进了嘴里。顾楚周身都热了起来,很快便控制不住要往那个紧紧吸住他的地方挺进更深,张着嘴喘息的样子像条缺水的鱼。   顾长安没让他直接射出来,吞吐一阵之后他放开了他,然后毫无预警的把粗砺的手指插进了被腺液湿润了的阴道里翻搅。   顾楚惊得高高弹起了腰,叫声被顾长安吞进了嘴里,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手指也加了两根进去,不断骚刮撑开窄小的甬道内壁,直到顾楚甩头带着哭腔小声求他:“不要……”   顾长安重新又去吮他胀硬了的阴茎,内外夹击,很快就使他射了。   顾楚从一片白茫茫中慢慢回过神来时,顾长安正在尝试插入,他依旧绷着脸,解开了他缚住的双手,动作一反常态的柔和。被腺液打湿的手指埋进了后穴,粗大的龟头沾满了阴道分泌的粘液,却一直来回来回的在阴唇上摩擦,偶尔轻轻顶着入口,也只磨一磨。   顾楚紧张的死死抓着他的手臂,眼泪就跟决堤似的从睁着的眼睛里滑落。   顾长安没有丝毫心软,进入时跟往常每一次一样,直吻到底,一下就顶到了那个敏感的壶嘴上。   “就这么不愿意给我生?嗯?!”他一腔的怒意,统统开始发泄。   顾楚哭着推他:“疼,疼,你轻一点!”   顾长安根本不理会,疾风骤雨似的出入他的身体,草草在前头的肉穴里捣杵了片刻,直起身一把将人掀翻了,提起那白嫩的臀瓣就往自己胯间送,沾满乳白黏液的粗大硬挺抵着后穴尽根插入。   他倒是想和风细雨的弄一回,谁呢,上来就气他。怎么就那么不愿意担这“顾太太”的名头,他顾长安有哪里不好,怎么那么不讨他喜欢?   就不该惯着,他想,拿根链子拴这床上得了。   一下午两三个钟头的光景,顾楚被弄出来三次。   顾长安后来也没那么大脾气了,欢好时顾楚的身体总十分诚实,他对他的抚摸和插入反应敏感,热乎乎的嫩肉裹得紧,捋动起来像被吸住似舒爽,小屁股翘得高高的一下一下迎合,操软了都不舍得他拔出来。也就是这种时候,顾长安才真正被哄得就想百依百顺,怎么都行,只要这小东西喜欢、高兴,但往往这种时候顾楚早已经软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等把人弄得昏睡过去之后,顾长安才虎着一张脸去了书房。   顾承见他有些畏惧,饿了一顿也不敢叫屈,只一笔一划写着蝇头小字,刚写了两个就被训斥:“手握这么紧做什么?要用腕力!”   顾承默不作声的调整了一下,落笔勉强不抖。   顾长安不耐烦,俯身捉住他的手,悬腕带着写了五六个字,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和你妈打算再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儿,要是男孩儿,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顾承惊的背脊僵硬,半晌才找回语言:“妈妈?”   顾长安嗯了一声。   “……您跟妈妈有联系?”顾承努力使自己镇定。   顾长安又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顾承才低低的像哀求一样说:“我能见见她吗?”   顾长安放开了他,对于这个孩子,他一向是惯的时候多责骂的时候少,在爱丁堡,他从医生手里接过他时,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情愫使他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像被陨石砸中,至今他没让任何人知道他当时的紧张和喜悦,连顾楚他都不曾说起。   不管怎样克制,顾承的眼泪还是打湿了宣纸,他死死拽着狼毫笔,几乎要把纤细的笔杆折断。   顾长安暗自叹息,极具暗示性的问:“你妈和顾楚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你选谁?”   顾承茫然抬头,满脸泪水的看着他。   顾长安摸了摸他的发顶,单调的动作,已是难得流露的怜爱了。   顾承想不透父亲的暗示,他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母亲要是来到这个家,顾楚的位置就会尴尬,也就不能再待下去了。   素为谋面的妈妈和待他如珍如宝的哥哥,哪个更加重要?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做这道选择题。   他暗地叫顾兰生的人盯着顾长安,没道理顾长安会做得滴水不漏,如果他一直跟某个女人亲密接触,总会被发现。他仔细的过滤这些年顾长安身边的各种女人,戏子也好闺秀也好,放荡的也好清纯的也好,似乎哪一个都不配当他顾承的妈。   他扭头看坐在身旁的顾楚,至少她长得不能比顾楚差,否则真的毫无优势。   顾楚被顾长安折磨了一夜,全身不适,飞机颠簸又睡不踏实,发现顾承看他,便问:“怎么了?”   顾承不动声色扫了周围一圈,顾长安安插的人比往时又多了两个,疑心病重的老头子,到底在防什么。   顾楚不明就里,跟着他看,问:“找谁?”   顾承问:“哥,你见过我妈吗?”   顾楚愣了一会儿,才艰涩回答:“见过。”   顾承愤愤道:“顾长安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顾楚说:“也许是你妈妈……是你妈妈自己的意思。”   顾承沉默了片刻,又问:“她提起过我吗?”   “谁……你妈妈?她爱你,在这世上你是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动力,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论你在哪里,她都想跟你去,好每天都能看见你。”   顾承几乎被蛊惑,他看着他,好像想透过这些美妙的话语看到那个温柔慈爱的女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更加阴郁,说:“我相信她一定有难言之隐,毕竟顾长安是个失德的丈夫----如果他们之间有婚姻的话。他们有吗?”   “……有。”   顾承做了个深呼吸,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顾长安要在你和我妈妈中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   “不存在这种如果。”   “为什么?!”   顾楚避而不答,叫空乘取了条毯子,睡下之前都没再看他一眼。   大的小的都送出去了,顾长安才去赴容正非的约。徐臻跟车,简要的向他汇报了一天的工作量,按照惯例,顾家小少爷出境三天之内,这位大家长肯定要跟过去一趟,因此徐臻把一周的工作量压缩到了三天,并询问三天是否拖延太久。   顾长安说:“不忙。你联系邱恒知,叫他下午来一趟总部见我。”   “分公司的邱副总吗?”   “嗯。”   徐臻的本分就在于他从不质疑老板的每一个要求,但今天他的老板明显有其它话要讲。   “徐臻,你有多久没加薪了?”   徐臻正记录的手停了一下,背后寒毛竖了起来,直到车子弯进了球场俱乐部才开口:“谢谢您把家慈转院到MD安德森。”   顾长安的表情像是立刻就要把他开除:“我的人挨了打,我自己不去看,叫你去,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徐臻当然知道了,暴露顾家那位侄少爷,是他追随顾长安十几年以来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从顾长安突然中断高层会议直飞欧洲去替他的小侄子挽回一桩不过几千件成衣订单的小生意时,他就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错,顾楚不同于任何一个顾长安的情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顾长安的情人。   “容家的人确实难缠,能把你都说动了……下个月开始你回秘书处上班,叫安娜上来。”   徐臻大为震动,几乎立刻便要跪下表忠心:“老板,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顾长安不说话,车里长长的一片沉默,只有徐臻紊乱的气息声,他谨慎而慌乱的维持着镇定,知道此刻再多的语言对挽回自己的位置都毫无用处。   考虑了良久,顾长安终于一声叹息,说:“罢了,这一次我不计较了。可你要记着,我给你留余地,你也要给我留颜面,我一个男人,你总要让我在老婆跟前抬得起头!”   徐臻眼眶有些发热。那时容栩来寻他,威逼利诱,甚至搬出了他重病的母亲,诱他说出顾长安那些情人,他过滤顾楚,只是凭几年前深夜送酒醉的顾长安回外宅时留下的印象。他敲开了门,顾楚接手,离开时他分明看到顾长安把人压在花厅墙壁上欺负,狎昵之态,如同每一例情人,他哪里会知道这真是老板的心肝宝贝。   装得风流成性迷迭难返,这虚虚实实,大老板的障眼法用得出神入化,他终于看明白了。   雨后的高尔夫球场空气清新,球场湿软,竟还有几处洼地,球落下去,痕迹都难以辨认,容正非松了筋骨就歇手了,说:“你就非得跟个孩子较劲?让着点儿不行? ”   顾长安苦笑说:“容主任你讲点道理,你们家这熊孩子,差点把我们老顾家祖宗牌位都砸了,我还怎么让?有你们这样的吗?要抄家直说呀。”   容正非忍不住一声笑:“没冲撞咱妈吧?回头我让她来陪个罪。”   顾长安说:“哎不敢不敢。小姑娘伤了心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吧,我这儿就别管了。”   一边说一边往茶座里走,容正非扶着额头哀叹:“你也领教了,这丫头这脾气,全家都头疼。送外头去吧,二老舍不得,老幺么,我们仨兄弟都没她稀罕。”   顾长安不接茬,多说多败,不理拉到。   容正非见他不接茬,气笑了,骂道:“到处惹风流债,你怎么勾引我妹妹的?!”   顾长安叹气,说:“正非,我呢确实也是没辙,你问问小栩她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么,我都什么年纪了,你给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还能不想要么,可我敢么,我忍心么,再说叔叔阿姨舍得么,这话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明白。”   “那你就赶紧的结婚。”容正非说,“你结了婚,她也就死心塌地了,省得她成天惦记着当顾太太。”   顾长安斜觑:“还有这样逼婚的?没听说过。”   容正非嘿嘿笑。   顾长安说:“行,我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要真结了,小姑奶奶可别上赶着来给我做小啊,老顾家怕她!”   容正非手里的杂志哗啦一下劈头盖脸就过去了。   初秋的爱丁堡天空湛蓝清爽,海风轻柔,路边树叶开始变黄,阳光下金灿灿的随风摇摆。小城到处都是苏格兰中世纪建筑,大气庄严,偶有海鸥在屋旁盘旋飞翔,叫声悠长。   顾长安的房子位于老城区附近的城郊,一幢两层高的独栋别墅,花园不大,但外墙围得隐秘。顾承在这里出生,于他而言这像是第二个家,可对于顾楚来说,这房子却是他的牢笼。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渐渐明白过来这一趟走的有多么愚蠢,顾长安显然没有打算让他再回去。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平静,他已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顾承每周末回来,见他还在,分外开心,他没让他知道被囚禁的真相。   亚瑟来过一次,除了问候,还询问了近几年的身体状况,他测了他的激素水平,拿到结果之后很敏锐的问他最近是否在吃避孕药物。   顾楚不答,亚瑟在电话那头叹息。   “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他说,“这样做是徒劳的,顾先生曾经考虑对你使用促排卵药,但我们都担心那会使你的身体失去平衡,我想他不会乐意知道你擅自吃药。”   这通电话过后的第二天,顾长安就飞过来了。   顾楚正吃早点,见他闯进来,依旧自顾自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片蔬菜叶子。屋子里到处都是外籍保镖,顾楚知道他们听得懂一部分中文,若是在故里,他是绝对不会在第二个人面前谈论自己怪异的身体结构,但这是爱丁堡,在这幢房子里他何必徒劳去掩饰。   他以为顾长安会直接上来掀桌子,但下一秒他就被扛了起来。   长途飞行并没有使顾长安冷静多少,他万没有想到顾楚在吃药,为了不受孕,他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你……”他像头困兽,绕着大床脚步凌乱的来回转。   顾楚摔在柔软的被褥里,他用手肘撑起上身,淡漠的看着床尾那个失控的男人。   “把剩下的药都给我!”顾长安摊着手冲他吼。   顾楚哂笑:“有这必要吗?”   顾长安咆哮如雷:“拿来!”   顾楚翻身从床头柜抽屉里翻了两盒药出来,随意丢在地毯上。   顾长安气得连声说好,四下里没有什么可拿在手里的,扯了腰间的皮带就抽了过去。他怒火中烧气冲牛斗,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因此顾楚尽管穿了睡袍,仍是毫无防备的被抽的惊叫了一声。   顾长安喘着粗气儿,阴鸷的盯着他,而后丢了皮带,抓着他的脚髁把他拖到床沿剥他的睡裤。   顾楚再也不能维持勉强的镇定,他蹬着脚,立刻就要哭,他厌恶自己那么好哭,但没有一次做这种事情时他能忍住,即使他忍着,顾长安也总能恶劣的弄到他哭出来。   “顾长安……呃……顾长安!”他哽着喉头骂他,“你骗我!你骗我!”   顾长安粗暴的拉开他的双腿,因为怒火而暴胀的性器捅进了干涩的肉穴里,只顾发泄怒火。   顾楚像孩子一样哭:“疼,疼!你弄疼我了!”   顾长安咬着牙关往死里弄他,一声不吭。   顾楚愈加哭叫:“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顾长安一记狠操,抵着肉穴底部的小壶嘴儿激烈的研磨,顾楚受不住,整个人都被磨得高高弹起腰来,哽得有几秒钟没有呼吸,顾长安浅浅退了一点再一次用力捅进去,龟头紧紧卡在壶嘴儿里,几乎要把那张小嘴儿捅开。   顾楚只觉得耳边一下子没了声音,身体颤栗着不受控制的收缩绞紧,拼命的咬着入侵者,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顾长安痛快喷射了出来,堵着小口尽数射进了肉壶里。一时间房间里就只有他粗嘎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那几秒钟的无意识状态,顾楚才逐渐的回过神来,耳边嗡嗡响,他想起来喘气,被呛了一下,哭得更加狼狈。   顾长安把他翻身抱了起来,就着体液的润滑缓缓插进后面,用给孩子把尿的姿势弄他,发泄过来仍然生气,但已不像进门时那样想要弄死他。   顾楚头晕目眩,鼻涕眼泪全混在一起,下体泥泞,随着后穴的摩擦,前面流出许多混杂着精液的体液来,疼痛缓解之后的酸胀和一阵阵电流般的快感使他绝望无措,他攀着顾长安的手臂,靠在他胸膛上哭得几乎要噎过去。   他真的小,二十几岁了,哭起来却依然是十七岁那个模样。   顾长安原本快被他哭散了怒火,瞟到地板上那些药,火气又上来,性器跟着胀大了几分,进出都更加粗暴起来。   顾楚激烈的挣扎哭叫:“不要进去了,呜,又大起来了!我不要了!”   顾长安听着直上火,每每这样求饶似的哭诉都只会火上浇油让他更兴奋,他干脆将他抱了起来,正面对着梳妆台宽大的镜子,那上面清晰的上演着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性器结合处淫靡的不堪入目。   “睁开眼睛看看!”他咬他的耳朵威吓,“咬这么紧还说不要?就这么想让男人干死?!”   顾楚使劲甩开头,浑身发抖,被过度撑开的后穴却因为淫词浪语而绞紧,连深处的软肉都疯狂的痉挛起来。   顾长安红了眼睛,把人压在梳妆台上,犹如楔子插入,硕大的龟头压在腺体处连续的冲撞,两具肉体密集的撞击声越来越快,顾楚因此整个人都要强直,哭声中断,连脚趾都卷缩绷紧了,体内的粘膜紧紧吸附,自主的把作恶的那个东西往更深的地方拽。顾长安被吸得要发疯,横冲直撞的只想捅穿这淫浪的肉穴,似乎捅坏了,捅穿了,自个儿才能舒爽。   顾楚很快又射了,并不十分浓稠的白浊溅在地毯上,射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后穴紧紧箍着,身体却失神软了下来,小脑袋都被顶的东摇西晃。   顾长安低吼着叫他心肝儿,深深挺腰,捞他的腰把他操红了的小屁股死死抵在胯部磨,痛快射了好几波,才终于肯结束这场盛怒之下的交媾。这时候的他,舒爽的四肢百骸都松了,心都要化,哪儿还想得起来这一趟飞来是干什么的。   因为不是周末,顾承并不会回来,黄昏后,顾楚醒来时,屋子里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唯独只有枕畔的呼吸声。   顾长安贴的很紧,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他知道他醒了,即使看不到他皱眉,听到他喉头的咕哝声,顾长安也知道他把人折腾的不好受。   他伸手去推拿他的腰背,尚不想开口责骂,外面似乎下着雨,两个人静静依偎着,顾楚慢慢靠近了,把脸贴在他胸口上,很快,那一处就变得濡湿。   竟没哭够。   顾长安顿时什么脾气都给弄没了,肉都疼,哄人的话张嘴就来:“再给我一个,就一个,余下什么都听你的。”   顾楚不说话,哽咽的更加厉害。   顾长安心焦起来,开了床头灯,说:“这回我给你立个字据,好不好?……你自己都说了承承是意外,那还吃什么药呢?这么怕我?我就这么厉害呀?”   顾楚闻言,伸手就要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他一急,塞住了的鼻子喷出一个鼻涕泡泡来,然后自己就愣住了。   顾长安没忍住,笑出了一声,连忙给他擤。   顾楚就着顾长安手里的纸巾擤了鼻涕,想起从前初到顾家时受凉感冒,顾长安也是很自然的亲手为他做这个,大约是从没这样伺候过人,没拿好轻重,一下差点把他的鼻子揪掉,顾楚泪眼汪汪不敢叫疼,顾长安倒心疼了,从此做什么都敛了三分力气。这样的好叔叔,情同养父,本该是他可以仰仗一生的长辈,如今却是落得这样荒唐的境地,顾楚多少次茫然,灰心时他想他也许一辈子也走不出这迷雾一样的困境,离不开顾长安,并不是因为有了顾承,是他早已丧失了这个意志。   顾长安觉得自己确实是上了年纪,别人看不出,可他知道自己心软下来了,拿徐臻的事儿来说,搁五年前他是绝对容不下的。为什么心软,恐怕顾楚是最大的原因。   “没和你商量是我不对,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待着,孩子也高兴,这么些年你们母子俩就没在一块儿好好住过。你公司那边,邱恒知已经过去打理,他年轻的时候做过服装外贸,有经验,我也看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顾楚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喃喃说:“劳顾总费心了。”   顾长安一手抱着他一手拉铃让楼下准备食物,说:“想回去看看也不是不行,可不要单独行动。你一个人跑出去,我忙起来顾不上,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承承怎么办,咱们也得替孩子想想。”   顾楚没说话,但呼吸起伏明显也没有睡着,顾长安估摸着是不是说多了,这小孩儿可不傻。   心下忐忑,好在顾楚又开了金口:“我一个人……我什么时候一个人过?”   顾长安头疼起来。长久以来他对他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护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不能明目张胆,不能叫他厌烦,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到底也还是得罪他了。顾长安从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就是对顾承他都没有这么上心过。这么做当然源自最自私的想法,谁都知道保护自己,丛林里随便一只野兽都知道掩盖自己的气味以躲避天敌。他是他最薄弱的地方,不要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就是身怀绝技万夫莫敌,他顾长安照样不会一丝一毫放松警惕。   得罪就得罪吧,顾长安想,这么些年得罪他的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相识多年,某些事情上早已亲密无间,两个人好好待上一天半天的,却是少有的体验。顾楚被强迫着吃了一点东西,又被丢进浴池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热水扎着腿间撕裂的小口子,他疼的一激灵,立刻便愤愤扬起手里的浴液瓶子砸人。   罪魁祸首面不改色闪开了,洗干净了,浴巾把人一裹就往床上丢,然后便是强势的打开他的大腿擦药。   顾楚嘶嘶抽气,拼命夹紧腿逃避,顾长安边弄边骂:“笨。”   顾楚支起身瞪他,气愤难当。   顾长安板着脸说:“瞪我做什么?自己想想这都几回了?”   顾楚气得反驳:“你!”   顾长安说:“我怎么了?我无耻?我无赖?你这不都知道么,怎么还学不乖,回回都要往枪口上撞?!”   顾楚气得跌回了褥子里。   顾长安一副得了理的样子,一边埋头抹药一边嘴里叨叨个没完:“别的事儿都你对,都我王八蛋,可这回我没错,那药是随随便便能吃的吗,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你也得替我想想,这家业这责任,我多忙你不是不知道,一个月能回来睡几天呀?哦,你以为我没回来睡我是找消遣去了?那都是应酬,伤身的!”   顾楚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耳朵堵了,他没见过顾长安在别处也这么神神叨叨,老东西,在外头雷厉风行横扫千军,回了屋里,有时候婆婆妈妈起来,真赶上几十岁老太太。   他没能生在寻常家庭,没有体会过被父母唠叨的感觉,也不知道在顾长安眼里他始终都是孩子,甚至比顾承还小些。   “你是一贯不会心疼我的,我也不指望你有这份心,可承儿你就没想过吗,他一个人,兄弟姐妹全无,你我百年之后,他就得跟我现在这样单枪匹马孤军奋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真忍心?”   “实话跟你说,我是早有这念头了,你也别跟我犟,你犟不过我。我大你这些岁数,往后肯定先走,到时候有几个孩子陪着你,我也走的安心,要只有承儿一个,这压力多大,我非得操心到死不瞑目不可。”   顾楚望着天花板,忍不住讥讽:“想的真周到啊,你死了不要我垫背吗?”   这句话杀伤力甚大,顾长安手上动作顿了顿,默不作声了。   房里一下没了声音,顾楚努力忽视腿间作乱的手指,顾长安上了药,低头亲了亲他嫩豆腐似的小屁股, 才又凶神恶煞般压上来捏着他的下巴尖儿威胁:“不想被干死,就别有下回!给我记好了!” 第五章   顾楚怕顾长安吗,怕。   没人不怕顾长安,连顾家老太太在内。   顾承离家的前一天,顾长安是专门做了姿态去老太太跟前领罪的,老太太见他就哭,说我知道你就是嫌我,我是后妈没错,可我哪点对不起你们顾家?你不是我亲生,你不叫我妈,只要你乖,怎么都成,我伺候你们父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回呢,老爷子还能有多少时候,你就不能成全他,好好的成个家?   顾长安说老太太我真没有嫌弃您,容家这个丫头也真不能进咱们家这个门,您那天也见识了,弄不好她连您都打!您还别不信我,承儿他妈妈已经吃过她的亏了,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我边儿上搁倆保镖都没护住,就这身手,要是进了门,咱全家都得遭殃。   老太太担忧的问有没有伤着人。   顾长安说挨了打还能没伤着?不过他心大,没事儿。   末了起身一扫衣摆,说我还是那句话,您想清楚。成了,不妨碍您休息,我走了。   这叫领罪么,这是做给顾家上下看的,长幼尊卑,他顾长安不是忤逆之人,谁也别想拿他那天的失态说事儿。   虚伪,乖戾,阴狠,霸道,这大概是顾家人对他一致的评价。顾家老太爷在医院里住了有几年了,老年痴呆神志不清,早已不问世事,退一步说,就是他在,顾长安也就是面儿上老实些。   荣晟说起来是他继承祖业,可集团内部都知道,那几年公司早就出现了严重的经营失误,与其说顾长安坐享其成,不如说他是临危受命,独自一人以千军万马之势力挽狂澜。明里暗里他做过多少决绝的事儿,为了清除异己势力,除了亲手结果人命,其余的他都做圆满了。   他的狠,没几个人想领教。何况他为人大方,利益相关的事儿一向做的公道,也没几个人傻到跟钱过不去。   顾楚怕他,却不是因为外界传言的那些事儿,他甚至也没觉得顾长安脾气有多坏,只唯独重欲这一条,他是吃尽了苦头的。但说到底,这么些年除了在床上,顾长安也没有逼他做过什么不情愿的事儿,连他不想认顾承,他也一并应允。   顾楚不觉得顾长安有哪里穷凶极恶,对他的畏惧虽已是植入身体深处的记忆,但若要不管不顾的决裂,顾楚也是不怕的。   这样的底气,大约就是顾长安惯出来的结果。   许多前情顾楚不知,论到渊源,他是顾长安最长的一条线,这事儿,他死去的母亲最了解详情,因此才敢向顾长安开几十万的价,若不是意外毙命,她早已打算靠他吃一辈子。   小顾楚不伶俐,男孩子,到了猫狗都嫌的年纪,却像小姑娘一样文静怯弱,春节到大宅子里来拜年,不远不近的跟在大人身后,似乎连赖以依靠的父母都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云顶上的顾长安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是顾家独子,不必像许多豪门子弟终日要为夺嫡夺权绞尽脑汁,顾父深爱发妻,丧妻之时发过誓,即使续弦也绝不再育子嗣。尽管顾长安生性顽劣难以教化,父子间却毫无隔阂,无论儿子做什么,爱子心切的爹都全力支持,只是他不知顾长安特种兵退役之后跑出去境外做了雇佣兵,否则脑溢血的毛病恐怕还要早发几年。   那一年顾长安刚从部队里下来,二十一岁,性子里的浮躁已被热带密林中的出生入死磨去了大半,少年时的混世魔王不复见,众人只见从容淡定进退有度的顾氏未来当家。起初连顾父也疑惑他改了性子,渐渐发觉他也就是表面上收敛了,腹中鳞甲兵甲之类的,恐怕比少年时翻了不知几番。   顾家这一代就这一根独苗,不狡诈不狠辣要如何生存,顾父理所当然的欣慰,也乐意做些助纣为虐的事儿,因此当他发觉顾长安的视线在人群中有了固定的目标,他便去耳语,告诉他这新年的聚餐都是亲戚老友,让他不必有顾虑。   顾长安好笑的看着老头子,示意他看清楚。   九岁的顾楚正缩在花坛边小心翼翼准备吃一块儿蛋糕,可还没吃,就被跑过去的大孩子撞掉了,他抬起头怯怯看人,大眼睛里水汪汪,模样像个落难的小天使。   顾长安附耳说,您着急要孙子吗。   父子俩面面相觑,同时笑喷了。   于顾家父子是一次玩笑,于顾楚而言却是命运的转折。收养顾楚之后,父子俩心照不宣,只可惜顾父没有等到顾承出世便出了意外,虽然遗憾却也是好事,他不知道顾长安隐瞒了顾楚的身体异于常人这一重要信息,否则大约是不会愿意儿子受制于这样一个玩意儿。   顾长安常去看他,坐在他身边调侃,说您病的可真是时候,省得咱爷俩反目成仇了。   从一个玩意儿到如今,顾长安懒得费劲去琢磨顾楚的位置,总不是孩子的母亲,顾家不能代代单传,往后再想要小孩,也就是他了。傻是傻了些,不灵光,可傻有傻的好处,任摆布,比方生顾承,说是被迫的,可让孩子叫他哥哥他又哭的稀里哗啦,明明疼孩子疼得跟肉似的,让他再生一个却像要他的命。   到头来还不是乖乖的,顾长安习以为常,心想着等真有老二了,也就安省了。   第二日顾长安回程,顾楚没有出门相送,他晨跑了回来,冲澡之后在书房躺椅上看书,早点放在一旁,顾长安吃了一半。   晌午,女佣进来收拾书房,见他胸腹上盖着顾长安换下来的外套,礼貌的询问是否要一同清洗,顾楚摇头拒绝了。拒绝之后,朦朦胧胧抱着衣服睡了过去,回笼觉睡得酣甜,连午餐都没有吃。   顾长安走时心浮气躁,顾楚向来不懂积极得为自己争取利益,但年岁愈长,却愈懂得踩他的痛处,不但踩的准,还要用力碾一碾,生怕他的心不是肉做,不会疼似的。   “还说不会真饿着我,隔这么远,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吃都吃不饱,还指望别的呢。”   嘀嘀咕咕,几乎要不满的撅起嘴巴,叫顾长安立在书房门口迈不开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再想上上下下灌他一顿饱的,不消说他还伤着,真灌饱了也只顶得了一时。   逆来顺受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拿他了,顾长安越来越头疼。   更叫他头疼的是三天后的清晨,隔着越洋电话,顾楚在那头难耐的嗯嗯喘息,小嗓儿喘得顾长安一早就要疯,他却还要火上浇油,委屈的哭着呢喃:“顾长安,顾长安……”   顾长安被撩拨的不行,话都应不上来。这种事儿哪是几句话能安慰得了的。   他握着自己被撩拨得烙铁似的孽根,咬牙切齿的哄他:“乖……让叔叔看看。”   顾楚听话的开了视频,给他看泥泞不堪的腿间,被情欲折磨到探入身体里的手指,一边生涩的动作,一边哭着小声叫他,老公,老公。   主动已是难得,还要这样一声声叫他,求他抱,顾长安哪里扛得住。   顾楚等到对方狼狈断线,心里大石落地,他呼了一口气,等身体冷却下来,开始慢条斯理的清理自己沾满润滑剂的下体。被亵玩过的地方略有些不适,许是真没饿过,他不习惯自渎,但他只能赌,用这个方式在这个时间一击击溃大洋彼岸那个独断专制的男人。   还是第一次,隔着越洋电话做这种事。   三天前他与邱恒知通了电话,邱恒知不听话,执意要放弃孔阳的厂子,他不得不剑走偏锋。他可以编许多理由解释不在国内的原因,但却不想用任何一个理由放弃旭阳纺织厂,公司是他的,没有人能够替他做这种决定。   想回去,只能出此下策。   午后,保镖来敲门,车已在外面等,即刻启程。   顾楚这时才真正安了心,他给顾承留了张字条,只带走了手上看了一半的书。   此去,整整一个星期顾承没能联系到他。   顾承打他手机,打住处电话,打他公司办公室电话,甚至打电话回家,没有一个人见过顾楚,他打的紧张起来,顾兰生便告诉他,顾长安也有一个星期没回大宅了。   顾兰生比他大那些年纪,又在顾家长大,看事情自然比他明白许多:“楚少肯定在大爷那儿,要不大爷不比你着急?”   顾承听这话才觉得安心,要不是顾长安留了人看他,他差点一张机票回来了。   他问顾兰生有没有什么发现,顾兰生说来来去去人不少,看不出哪个像你妈妈。   顾承说你继续盯。   顾兰生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算了,怕大爷知道了生你气。   顾承骂道:“胆小鬼!你就不怕我生气吗?!”   顾兰生从小被过继给母亲娘家那边的表叔,对方势力很大,与顾长安私交不浅,因此尽管他只是一个管家的儿子,顾家人也当他是半个少爷。只有顾承不忌惮,总欺负他,小时候出去玩,根本不要别人抱,就骑马一样骑在顾兰生脖子上,使唤起来也是完全是当下人,从来都是手一指,要人跪下就跪下,少爷脾气给惯得冲天。   顾承在他跟前不掩饰真性情,顾兰生却是知道深浅的,也早早就明白顾长安一直在留心自己,顾长安对他已然十分宽容,所以他暂时还不想惹怒他。   顾承安心教训自己的奴才,丝毫不去担心他的顾楚哥哥了,顾楚在顾长安那里再安全不过。   他哪里知道自己爹妈之间的矛盾已经如火如荼不可收场。   顾楚被一路押送到顾长安的一处外宅,之后就再没出过门,顾长安甚至没能有耐性问上那么几句,捉着了人二话不说就往床上丢。顾楚开头还犟着不肯示弱,叫顾长安折腾了几个钟头,再醒过来,人还被压着,脚踝竟赫然拴了一根链子。   顾长安伏在他背上冲撞,一言不发,顾楚被颠得浑身都疼,一醒过来便不自觉地绞紧身体,引得顾长安越发用力,直往那壶嘴儿上撞,没几下顾楚便受不了了,喉咙叫哑了,哭叫起来不受控制的咳嗽,一阵一阵,倒把顾长安夹得丢盔弃甲。   被褥早就一塌糊涂,沾满了腥膻的液体,顾长安扯过来把他裹了,抽身下床倒水过来喂他。   顾楚贴着他胸口汗湿的皮肤喝水,茫然看着脚上那条乌黑的细链。   顾长安一句解释没有,一口一口把水喂了,又去拿了食物进来喂。   顾楚不肯吃,顾长安问:“不饿了?”   顾楚忿忿看他,顾长安往自己嘴里塞吃的,嚼的还特别香。   就是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人。顾楚气得两眼都发晕,原本已经气短,一着急喘不上来了。   顾长安无奈放了盘子给他揉胸口:“……气性倒越来越大。”   顾楚说:“你放开我!”   顾长安说:“不放。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我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癖好。”   顾楚动了动脚:“那你解开!”   顾长安说:“甭想。”   “你!……你!”   顾长安说:“你招我的呀,好好的不愿意在那边待着要回来,行啊,也省得我两头跑了。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跟这儿待着,这种事儿夫妻双方得齐心协力,我呢加把劲儿,你也稍微配合点儿,争取这一两个月把这任务完成了。”   顾楚骇得脸都白了,顾长安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热又想把人摁下去操,可到底也不能把人伤了底子,便还是挖了一勺粥往人嘴里塞。   顾楚此时后悔的直想死了。   顾长安说到做到。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不得不去的应酬,也是速战速决。   顾楚无法确定这一处外宅的位置,只觉得十分清静,屋子显然没人住过,院前院后都要打理,顾长安样样亲历亲为,一日三餐包括所有家务,得空了便咬着烟头站在屋檐下翻设计图纸,甚至还像模像样弄了个工作室,又当木匠又当泥水匠又当漆匠。   他在院子里翻土围篱笆种花时,顾楚便跪在二楼飘窗上俯视他,顾长安知道他在看他,此时他十分舒坦,他的视线里只有一个他。   没人知道顾楚在经历什么,他被剥得干干净净锁在卧室里,只能穿一件顾长安的衬衫以满足他无时无刻的索取。他会在他立在小书柜翻书时突然压上来弄他,完全不顾他射出来的精液弄脏那些原文书,亦或是在看图纸骗他靠近,然后捉着他的腰强迫他敞开腿坐在自己腰腹上,就在阳光直射的飘窗上,把他肿胀的性器整根吞进去,一直插到底,几乎要顶穿小肉壶。   这样几天功夫,他便把他操得烂熟了,顾楚的身体变得极其敏感而方便插入,身上青青紫紫不退,胸口的肉珠肿的磨到衬衫都疼,嗓子自然是早就哑了,除了在床上因为承受不了而哭叫,他几乎没有什么话。   一个密室禁脔需要说什么话,只要张开腿就可以。   尽管操的尽兴,顾长安却仍然乐此不疲,一次把人操得失禁之后他问他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对于顾楚来说刻骨铭心的第一次。   顾长安其实花了许多时间做前戏,几乎要亲遍他全身,尽管酒气冲天,他却未必糊涂,顾楚自然早已吓得两条腿乱蹬,但刚踢中一脚就被用力抓住了脚踝打开了双腿。他尖叫着不要看不要看,可根本无法阻止他抓住他大腿内侧用力往两边掰开,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邪气的俯身下去嗅那处裂口。   粉色的娇小肉花微微张开着,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密道根本不可能容纳进任何东西。但,真的漂亮,光是看顾长安就更加兴奋,他用嘴唇碰了碰他那根楚楚可怜的小东西,然后吞进了嘴里。   顾楚像条小跳鱼似的弹起了腰,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他哽咽住了,他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却像是更加不让对方离开似的撒娇,很快他整个人都因此热了起来----并不是不舒服。   顾长安很少为床伴做这种事,他挑剔的很,男孩子只玩儿年轻漂亮的,不但要从里到外洗的干干净净,还要功夫到家能挑起他的胃口,连前戏都不必多余。   但为顾楚做,他心甘情愿。过去的几年里他经常幻想着把这小孩剥干净了一寸一存舔食吸吮,得偿所愿了,他的舌头用力挤进洞口勾里头的蜜汁,大口贪婪吞食,穷尽饕餮之势。腾出来的两只大手抓揉两瓣白面团似的小屁股,手劲下得重,嫩肉都从指缝里挤出来。这样吃人似的顾长安,顾楚从未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刺激,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更不要说之后接踵而来的称得上是暴行的侵犯了。   没有好的开头,以至于那之后的每一次都像强暴,顾楚分不清楚对这种事的排斥到底是来自身体的疼痛还是对顾长安的畏惧,顾长安却觉得自己这是疼他,花一样的年纪就跟在身边了,又是懵懂未知就生育了他的孩子,乖巧不说,还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哪点儿不招人疼呢,他确实也是当肉一样疼,疼得有时候自己都想死在他身上了。   中秋之后,院子打理的差不多了,顾楚也几乎快要丧失斗志。他被允许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甚至还被顾长安带去公司,寸步不离,以方便随时随地的挨肏。   顾长安的态度坚决到不容商榷,脸皮是向来不要的,好话说尽,抱着他时心肝宝贝的叫,交媾时却原形毕现,不知疲倦的热衷,精力无穷的折腾,像进入发情期的兽类,连出境谈生意都带着他,仿佛没他便活不下去。   顾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又没有遇上过真正的艰难,因此总还是乐观,只是不敢看镜子,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怕见到其实已经妥协的自己。一日醒来,竟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顾长安捞住了,顾楚险些扑倒在地毯上,他知道顾长安重欲,却不知道他有这样旺盛的精力,他自暴自弃的建议顾长安联系亚瑟,或许适量的促排卵药物能使彼此早日解脱,为保证效率他甚至愿意接受人工授精。   他说了他的建议,顾长安给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狠狠揉他柔软的头发笑骂了一句荒唐。顾长安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做着更加荒唐的事情,他常常就着相连的姿势把他压在落地窗边鸟瞰脚下的城市,一边重重的顶着壶口一边满足叹息,一下一下用劲儿,依靠着重力撞进肉壶里去,大白天,光线充足,顾楚在他背上抓出许多痕迹,被灌满的一瞬身体失去控制的抽搐痉挛,好几回都缓不过来气儿,阳光都绽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耀眼到使他窒息。   徐臻察觉到老板的日程有所改变,第一反应便是顾家那侄少爷回来了。他心下诧异,以为顾长安会把人一直留在境外,毕竟,他快要结婚了。   “荣晟”的大老板打算结婚了,消息要是放出去,做媒的人估计要踏穿电梯。   顾长安不见有动作,新娘那边更加低调,直到有一天徐臻被叫去老板住处,见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高挑女孩,面色沉静坐在沙发里,镇静的像是来谈生意的客户。   顾长安叫徐臻把人带去,归置一身行头,说是晚上要带去宅子里见老太太。徐臻丝毫不敢怠慢,无论他心里什么念头,有了顾楚那一遭,他懂得了自保,不去窥探老板任何隐私。他带那女孩去市里最高档的成衣店,车开在途中时,他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相貌身段都是上乘,怎样看都有几分像顾楚,大约顾长安就是喜欢种类型吧。   徐臻看着她,心里有些自嘲,从前顾长安私事公事都信任他,许多情人都是经他的手打发,可现在,他却连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人都一无所知了,没有真把他发配到秘书室去,这是顾长安给他的情面。   顾长安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人,只有替他物色的那位友人知道。   那女孩儿叫陈最,正念大二,父母都在大学里做后勤的,父亲嗜赌,什么都押完了,就剩这一个宝贝姑娘了。   友人啧啧感叹:“值老钱了,一百万多呢。”   那友人便是顾兰生的表叔。   顾长安把人收下,也不多说什么, 只叫那姑娘把父母名字家庭住址之类得详细信息写一写,并做好婚礼的准备。   为打消小姑娘的顾虑,顾长安把话敞开了说:“我有太太,他很爱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他把人交给徐臻,自己回了趟大宅,宣布了自己的婚讯。   老太太惊喜连连,问是哪家得姑娘,顾长安说小户人家,不过倒还清白。   顾家上下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热闹兴奋起来,老太太着急去求黄道吉日,又要顾长安安排跟亲家见面,顾长安连连应承,把婚期定在了两个月之后。   容正非接到请柬时,离婚期只剩一个月了,竟毫无风声,他不禁佩服起老友的本事来。   他正忙着视察市里几家重点企业,叫秘书拿请柬去给容栩,电话没听见,等回家,容栩已经翻了天了。   容正非说:“闹什么?还没闹够?就这么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容栩把屋子里东西砸了一堆了,说:“我就要给人当后妈!我高兴!你不疼我了!你不是我哥!”   容正非避开下属,无奈道:“又是怎么了?”   容栩啜泣说:“他要结婚了,他怎么可以跟别人结婚,我那么喜欢他,他只能跟我结婚!”   容正非一个头两个大。顾长安难驾驭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再说这两个人年纪差了一轮,顾长安还有个九岁的儿子,也就是父母那边不知情才容得这个妹妹这么胡闹。   “我就不明白了,你找什么样的不行就非找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玩儿过的男男女女比你认识的还多!”   “我不在乎!”容栩丢了一个明朝的瓷器摆设。   容正非的心都要跟着那瓷器一道碎了,终于震怒,把人揪着拖到楼上房里关了,说:“你好好冷静冷静!”   客厅里头他那些个古董宝贝都快砸完了,这口气不知道该往哪儿出,容正非想这都是顾长安造的孽,回头非得叫他一样一样把钱赔了! 第六章   顾家许多人都觉得顾长安成婚难,以为经过容家那小姑奶奶一闹,家里至少可以清静个几年,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私生活糜烂的顾长安没有一点儿想结婚的念头,至于顾承的生母,大部分人都觉得那不过是托词,这个人永远不会进顾家大门,否则,按顾长安的性子,既有了顾承,那人早就接进来菩萨一样供着了。   尽管是这样,突然传出结婚的消息,对方还是个家世清贫的小姑娘,大伙儿也都欣然接受了,毕竟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主母对其他人而言反而是幸事一桩,更何况这姑娘看上去毫无魄力,沉默的像一个寄宿者。   一个多月以来陈最一直待在顾家, 顾长安来得不频繁,近几个月他很少回家来,甚至没有在大宅过夜,他嘱咐顾母给小姑娘安排一间客房,私下里把她的家庭情况讲了讲,惹得老太太十分怜惜,要不是准儿媳估计都要收了当养女,但又担心后患,便叮嘱顾长安要把那姑娘家里的赌徒父亲解决干净了才好。   越是临近婚期,来帮忙的本家亲戚越多,见过陈最的人也就越多。这小姑娘内向沉默,却大方,一副不亢不卑的淡定模样,就是有人开她和顾长安的玩笑,也不见她羞恼失态。顾家对这个准媳妇很重视,不让她单独出门,不让她做事,只偶尔出门去置办嫁妆,余下的时间便是每天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   顾老太太私下里盘问了她许多,同顾长安如何相识的如何定情,有备而来因此陈最答得有条不紊,老太太没得人求证,见她讲的头头是道,便也只得信了,反正不管怎样,顾长安肯结婚就是件阿弥陀佛的大好事。   顾承直到婚礼前一周才被通知。顾兰生奉命来接他回去,顾承却不十分有兴致,他功课繁忙,不愿意为了父亲跟后妈的婚礼而耽搁。但他不去总是不行的,更何况他心里牵挂顾楚。   顾兰生陪他去了一趟顾楚的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坐着顾长安的员工,他便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顾楚的电话是打不通的,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没有打通过他的电话,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一定是被软禁,在一个只有顾长安才知道的地方。   宅子里忙忙碌碌都为婚事准备,顾承也见了陈最,从审美上讲他觉得陈最怎么看都有点儿像顾楚,尤其是身材,这样高瘦的女生可不多见,婚礼当天要是再穿高跟鞋,估计都快赶上顾长安了。   陈最对顾承似乎有些畏惧,见了面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给鞠了一躬,顾承冷漠看着,既不示好也不斥责。他挡不住这个后妈进门,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只想让顾楚抱一抱。   于是他下了决心给顾长安打了电话。   深秋,阳光正好,顾长安正在一楼的工作室里刨一块儿榉木做摇篮,地面许多刨花儿,工具随意堆放,屋子里显得有点乱,顾楚穿了长袍式的家居服,坐在一块儿大木桩上专心刻一块儿巴掌大的木头,电话响了他也置若罔闻。   顾长安停了下来接电话,父子俩在一声喂之后有了几秒的空白尴尬,接着顾承叫了一声爸爸,问顾楚哥哥是不是在。   顾长安不悦道:“问他做什么?大人总有大人的事情要忙。”   顾楚侧目,电话那头是他的小承儿,他伸手想去抢电话,可又顿住,即使讲了,又能讲些什么呢,他如今只是个寄生在顾长安身边的低等生物,都算不上是个人。   顾长安看一眼他的面色就知道他的情绪,心里暗骂小兔崽子电话来的不是时候,立刻便挂了,过来抱着人哄;“又不高兴了?”   顾楚不说话,顾长安叹了一口气把他摁进怀里叫屈:“总之我做什么都是错,你们娘俩就可劲儿恨吧。”   顾承被挂了电话,气得不行。顾兰生站在一边,自然少不了一顿拳脚,九岁孩子打人力气也不小了,顾兰生却稳若磐石一动不动。   他自然是知道顾楚在哪里的,只是不能靠近那屋子,也不想去犯顾长安的忌讳。   顾家上下反复确认婚礼当天的流程,确保万无一失了,也就到了大吉之日了。   婚礼应女方要求按传统婚俗办,低调奢华,光是新娘子的礼服饰品就耗去近七位数,请的宾客也不多,除了本家亲戚,还有便是政商界的名流,一个一个都是顾长安亲自推敲过,尤其是贵客容正非,他与新郎同桌。   容正非担心妹妹要胡闹,原是打算关在家里不带过去,但婚礼渐近,容栩也一天一天平静下来,容正非便想着带去看看也好,亲眼见了也就死心了。   女方娘家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区,路途远,接亲时没有用花轿,计划是在顾家本宅附近下车换花轿,然后抬进顾家大院。   鞭炮是从换花轿开始放,路口聚集了一些迎亲的宾朋,结果,正那当口,容家大小姐突然又杀出来了。   顾家人一看是容家小姐,都要吓坏,这小姑奶奶几个月前才来闹过。就这么一时的不防备,容栩已经两步上去一下就揭了新娘的红盖头然后狠狠甩过去一记耳光,把人打得一下子扑在了地上。   容正非正跟一道来观礼的友人说话,听见骚动还没意识到是自家大小姐又在作恶,直到在鞭炮声听到一声尖锐的咒骂:“贱货!凭你也想嫁给他?!”   容正非一下觉得自己头要炸开了,连忙推开人群,容栩压在新娘子身上,手里有刀,刀上有血。他的两个保镖相当敏捷,一个捉住了容栩,一个用外套拢住了新娘子。   顾楚想挤进人群看看到底怎么了,却被顾兰生牢牢抓着,顾长安很快得了消息赶来,容正非一把将他攫住拖进了车子。   陈最伤的严重,容栩那一刀刻在她脸上,长长一道疤,她用手捂着,见了顾长安,惊慌的扑到他怀里哭,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弄脏了喜服。   容栩不在车里,顾长安盯着容正非,容正非想起从前一起在丛林里射杀对手的场景,背后冷汗下来。   司机超速开车,把新娘子送到医院,顾长安把人小心翼翼抱进了诊室,转身猛虎一样揪着容正非的领子将他往外头拖,容正非急促解释:“你听我说……”   顾长安咆哮道:“你还能说出花儿来?!”   容正非擦了一把脸说:“你听我说!长安,小栩也是你的妹妹,是吧,她不是有意的,她是误伤!”   顾长安说:“容正非,你是不是让你妹洗脑了?想让你妹顶新娘的缺吧?!我就不明白了,我他妈到底哪里好你告诉我,你容家要什么样的女婿没有啊,非的吊死在我这儿?!”   容正非说:“你冷静点儿……”   顾长安说:“我怎么冷静?!我四十几了!四十几才结婚!你容家上来就毁我老婆的容!婚礼怎么办?!那一大帮子客人办?!你嫁给我啊?!”   容正非被吼得耳朵嗡嗡响,头都疼起来了。   顾楚前一晚以为能够难得清静,顾长安大婚,自然前一晚是要留在大宅里按习俗做各种准备工作。他吃了一点东西,原本窝在书房沙发看书,心思却总也不能安定下来,他觉得自己是担心顾承。   这屋子里至少有两名保镖在工作,每个房间都有监视器,顾楚下到工作室,觉得好过了许多。地面上还留着刨花,台面上杂乱放着一些工具,顾长安年轻当兵时学了些手艺,木匠活儿做的地道,闲时还手把手教他木刻,顾楚人没有他聪明,手劲也差,一个年画娃娃总也刻不好,顾长安的小摇篮却已经做好了。   木头被打磨光滑,顾楚抚摸着圆润的棱角,想着顾长安专心做这件事的样子,他确实像一个父亲,而自己呢,永远不能在顾承面前承认的身份,那样爱他,有什么用,再有一个小孩,再爱他们,又有什么用,没有人需要这样的爱。他与这世上任何人无关,就是顾长安,大概也不过是中意他作为一个工具来讲不惹是非弱懦愚蠢而已。   顾楚立在摇篮边上毫无意识的摩挲,他立的足够久,久到保镖警惕起来,通知了顾长安。   顾长安从来不相信顾楚这样的性子会寻死觅活,再说还有顾承,他总不至于丢下自己的小孩。但尽管自信,却也不敢大意,无时无刻的陪伴之余仍然叮嘱了保镖密切注意他的精神状态,一有反常马上要汇报。   顾长安接了电话从大宅里出来,答应了长辈们马上就回去,可到了人身边,也就没想起来回去的事儿了。从英国回来之后两个人没有长时间分开过,能说的话都说完了,连一开始不堪的性事都做成了习惯,一块儿在浴缸里泡着,不多久顾长安就往人身体里撞,混着热水撞进去舒舒服服的顶弄。顾楚早就放弃了抵抗,只昏昏沉沉让他弄,迷蒙间甚至觉得就这样死过去了才好,起码这个人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一刻他完全属于自己。   他在他怀里睡得安稳,等再醒来,人却已经在荣晟的老总休息室里,不多久,顾乘松便来敲门了。   顾承躺在沙发上看着一个团队的人为顾楚上妆,为他换喜服,他心情大好。早晨起床时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了,他竟然觉得他的哥哥穿喜服的样子好看,好像原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如果是顾楚哥哥跟父亲结婚,母亲也应该能够体谅吧,他想,毕竟哥哥对待自己就像是亲生的小孩一样好。   顾楚像人偶一样被人摆弄,他还在消化顾长安的话,新娘子受了伤,他得帮他把婚礼撑过去。是顾乘松第一个想到了他,他是他们一致选定的人选,无论从身高,体型各方面来看只有他能代替陈最。他心里疑虑重重,但没有人需要他提供自己的想法。年迈的顾乘松亲自把他从荣晟接到顾家,顾长安板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与前一夜欢爱时判若两人,顾老太太与所有人似乎都已经接受了现状,大约再找任何一个女人来顶替新娘的位置都没有他来得保险,来得省事。   顾楚害怕顾长安要闹出什么事,不肯合作,倒让顾长安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一句:“顾家养你这些年,这点用场派不上?!”   顾承背过身吐舌头,顾长安在顾楚跟前明明是纸老虎。   宾朋满座,经容栩那样一闹腾,婚礼差点误了时辰。拜堂时有些仓促,女方不知何故没有亲属出席,堂上坐着顾母与乐呵呵的顾老爷子,像模像样叩头之后礼毕,新郎一根红绸把新娘牵回去洞房。   自然洞房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把新娘安顿好了之后新郎还要敬酒,一直闹到九十点钟才结束。   顾长安很晚才回,喝了许多酒,顾楚仍在等他,大红的喜服没换,只摘了头上的凤冠,坐在床边疲惫无力的瞪着他,问:“你搞什么名堂?” 第七章   顾长安醉得厉害,对他的问题惘若未闻,门一关二话不说老虎一样扑了上来,嘴里胡乱说着:“老婆,你真香……”   他有得是蛮力,又是醉酒,礼服的做工考究,他解了两下解不开,直接便去剥裤子,顾楚被勒疼了,气得踢他:“顾长安!”   顾长安停了动作,居高临下看他,眼神深不见底,眉目间全是痴迷。   顾楚愣怔,忘记了挣扎,直到顾长安粗砺的手指打开了他的身体。   这一夜的顾长安出奇温柔也出奇难缠,他把情事的节奏拖得漫长,逼着顾楚说喜欢他弄他,逼着他叫老公。   顾楚被逼狠了,攀着他健硕的背脊哭着叫,我不叫,你的新娘不是我。   顾长安狠狠的冲撞,裹着破碎喜服的白皙身体给了他视觉刺激,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动。   你以为我娶的是谁,他告诉他,娶得就是你啊我的顾太太。   顾楚被拥抱着推到了云顶上,快感一波一波的堆积,他的身体不断的涌出欢愉的粘液,又被不停的灌满,失去意识的刹那他觉得自己被喷发的火山岩浆吞没了。   第二日清晨,他还迷糊着就被顾长安弄醒,拎去给老太太敬茶。   顾老太太有些糊涂,顾楚跪在她跟前,顾长安催促道:“敬您的茶您高高兴兴喝了就是了。”   等顾老太太喝了茶,顾长安便将人带走了,顾承起晚了一步,都没见上顾楚一面。   顾长安把顾楚带了回去,重新把人栓好,然后便去了医院。   在他们的交易里,陈最得到的要远远超出她付出的,脸上的伤是意外,因此顾长安额外答应了她一个要求——她永远不想再见到在狱中服刑的赌徒父亲。顾长安多给了一倍的酬金,足以供她重拾学业甚至出国深造,他向来出手阔绰,相对的,如果不能遵守他的游戏规则,后果也将可想而知。陈最庆幸从此可以两清,她无意与他过多纠缠,尽管她有些好奇那位真正的顾太太是怎样的人物。   容正非没有带容栩来探病,他已连夜把妹妹送回了父母那里,顾长安表现的很愤怒,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沮丧,他的新婚妻子身体和心理都遭受创伤,他要安排她出境治疗,什么时候能恢复还不一定,而这一切都是容正非的错。   总算,容家的人可以消停了。   顾承在离家之前终于见了一回他的顾楚哥哥。   顾长安陪顾楚送机,因为特殊原因,顾楚不能随行。顾兰生代替家主护送小少爷去英国,而后马上返程,无论是否必要,他都不会留在当地照顾顾承的起居。   顾承紧紧抱着顾楚,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气味,他感到莫名委屈,好像被人抛弃。顾长安虽然不乐意看到他如此依恋谁,但毕竟母子相聚的时光太短暂,因此他仁慈的坐在不远处等候,没有过来打扰。   顾楚不知道怎样安抚他的孩子,他沉默的异常,但抱着顾承的手臂依然有力,他在心里不停向顾承道歉,他让他失去母亲,让他不得不在父母膝前任性撒娇的年纪里早早的像个成人一样远渡重洋独自拼搏在异国他乡。要他怎样无动于衷面对一次一次的骨肉分离,他实在做不到。   顾承闷在他怀里问他:“你会不会来看我?”   顾楚答不出。   顾承伤心的说:“为什么爸爸不让我见你,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以后都会乖,你来看我好不好?”   顾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捏碎,他张嘴想要说,却发不了声,他想他应该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小孩,孩子在哭,他自然是要说的,那话就梗在胸口,梗的难受,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他眩晕恶心,几乎站立不稳,周围的人声不知为何渐渐越来越远,下一秒,他便失去了意识。   顾长安看着顾楚有些摇晃,警觉的大步过去,堪堪把虚软下来的人接在怀里。   “不孝子!你想逼死他?!” 他厉声训斥儿子。   顾承只是想卖乖装可怜让哥哥哄他,怎会知道顾楚已经不堪一击,他吓得伏在顾楚身上叫哥哥,顾长安气得抬脚要踹,一旁顾兰生眼疾手快把小少爷拦腰抱开了。   车已在大厅外面等候,保镖挡开了人群上前来提醒:“顾先生……”   顾长安阴鸷看了一眼顾兰生,抱着人转身就走。   顾承挂着眼泪要追上去,却挣不开顾兰生的禁锢,最终两个人一起淹没在了候机室熙攘的人群里。   亚瑟接到雇主的电话时,人正在东南亚雨林某个实验室里做基因研究工作,直升机直接将他接到机场,几个小时以后,他已在雇主家里了。   赶得这样急,亚瑟也有了预感,果然,床榻上睡着他最特殊的病人,而他的雇主先生早已焦躁得快要转成一个陀螺。   “你,你来,给他看看。”他似乎很紧张。   亚瑟打开了床边准备着的超声机,用并不熟练的中文问诊:“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安看着他把探头放在顾楚平坦的小腹上,简短说了一句:“我们的中医搭到了滑脉。”   亚瑟给了他一个惊喜的表情,专注的盯着显示屏,有一分多钟,他放下了探头,说:“没有胎心搏动。”   顾长安呼吸一滞。   “但是孕囊已有21mm*12mm大小。”他促狭的笑,“早孕四十天,恭喜你,顾先生。”   “为什么没有胎心?!”顾长安表情未有松动。   “这很常见,通常来说两周之后才会有胚芽与胎心搏动出现。”   顾长安哦了一声,半晌,才绷着一张脸说:“辛苦了。”   亚瑟不是第一次见他的雇主大人这样不正常。九年前,当他得知他有了第一个孩子时,他比现在还要冷静镇定,当他把孩子交到他手里,这个一向自负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像捧着沙漠里最后一口淡水那样捧着他的孩子,面无表情,久久没动。   不过谁会嘲笑一位新手父亲呢。   出于一个医生的职责,亚瑟有许多事情要交待,但他保留了那些话到两周以后,他被要求留了下来,顾长安是他实验室最大的资助人,相当于他半个老板。   顾楚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顾长安架着眼镜坐在边上看书,见他醒了便扶他坐起来,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了几口,下楼去给他拿餐点。   顾楚还有残存的印象,问他:“承儿有没有吓坏?”   顾长安说:“吓吓他才好呢,你也是的,自己儿子几个心眼都不知道,他装可怜你没看出来?”   顾楚无力反驳他,靠在床头索性不说话,手上粥也不肯喝了,只觉得腻味。   顾长安这时候心都要化成水,暂时他还不准备告诉他他们有了第二个小孩,至少在明确听到孩子心跳之前他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退一步说,如果孩子一直没有心跳,至少他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掉,就当没有过。   关于第二个小孩,他不想他再承受任何不必要的伤害。 第八章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顾楚躺了一天仍是困顿,天气渐冷,他整个人被顾长安拢在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暖洋洋像睡在一个巨大的保护罩里。迷蒙间顾长安温热的大掌一直在他小腹上流连,轻柔谨慎的像是在触碰脆弱的肥皂泡,他的身体习以为常的等待着交媾,但直到他睡着顾长安都没有更多动作。第二天醒得早,一动便觉得臀间抵着柱状硬物,晨起心神恍惚,循着本能提臀蹭了蹭,揽在腰腹间的手臂一下子绷紧了肌肉,只听得顾长安在耳边暗哑警告:“别动。”   顾楚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数不清多少个清晨他是在顾长安的摆弄下醒过来,尤其是这两个月以来,频繁的交欢使他的身体都习惯了随时被插入,顾长安从来就不是个懂得节制的人。   然而不管他怎样诧异,一连几天顾长安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碰他了。顾楚想着大约是机场那次晕倒使他有了忌惮,他甚至不允许他在屋里跑跳,最好就是不下床,也愈发空闲的留在家里为他褒汤炖补品,哪里像叔叔,简直是爹。顾楚早知他不按常理做事,也懒得说他,只是备孕的计划搁置下来使他不满,因此某个夜里他便正正经经的跟他谈,如果赶着要小孩就不要耽误时间,这话谈得顾长安满头大汗,再一看他穿着他的白衬衫坐在床上乖乖等着被睡的样子,差点要腿软跪下来叫他祖宗。   再放肆他都不敢这个时候碰他,只好含含糊糊的搪塞,说医生警告了他身体虚,这两周不能做。   顾楚看他一边解释一边擦脑门上的汗,心想到底谁虚,这天儿了还出这么多汗。   好赖熬过了些时间,顾长安哄着人去医院复查,亚瑟等明确的超声结果出来了才敢露面见顾楚,顾楚一见他,先是一愣,接着便马上反应过来了。所以为什么顾长安这么反常,他当然不敢在孕早期弄他。   “可累死了我。”顾长安用力亲他,佯装抱怨,“难怪老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顾楚恍恍惚惚,原本应该是解脱的心情无端的蒙上了一层灰雾,他有第二个孩子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也要叫他哥哥。   顾承到英国的第三周收到了顾楚的消息,他的哥哥在夜里跟他打视频电话,他看起来气色不错,人在自己的房子里。   顾承松了一口气,没等他问他身体状况,顾楚先发问了,照例又是问功课怎样,伙食怎样,朋友们怎样。诸如此类的问题换一个人来问他根本不屑回答,但问的人是顾楚,他便耐心十足的一一回答了,报喜不报忧,只想顾楚安心。   等顾楚问完了,他才问了一句:“爸爸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没等顾楚回答,镜头里他的身后就走过去一个正擦头发的半裸身影,正是他英明神武的父亲。   顾楚回头赶人:“我跟承儿讲话呢,你到卧室去。”   顾长安不满的凑到镜头前面瞪眼,他刚套上睡衣,跟顾楚身上那件一样胸口印了一只娇憨的猫。   顾承沉默的看着他们,如果不是顾楚的性别不对,他几乎要以为那两个人就是他的父母。   顾长安看了一眼就走开了,顾楚安抚顾承:“只是一些小问题没有沟通好,你爸爸也并没有把我关起来。”   顾承说:“他会答应你来看我吗?”   顾楚不知道怎么回答,孕早期顾长安一定不会允许他跑出去,可等大了,他也就不便见顾承了。   他的沉默让顾承难受起来,等看到顾楚从顾长安手里接过什么药吃,他几乎要哭:“你生病了是不是?我要回来。”   顾楚一愣,他只是吃今天份的钙:“我……是感冒药,你别担心,只是小感冒,过段时间有空了我就过来看你,你记得要去上拳击课,还有马术课,还有……”   “你要背我的课程表吗?”顾承垮了个脸。   顾楚心里不是滋味,愧疚道:“很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   顾承笑了起来,说:“那你要偷偷来看我哦……”   没等说完,屏幕就黑了,他只来得及看到顾长安横过来扣笔电的一支手臂。   “你至少让他把话讲完。”顾楚无奈回头看顾长安,很自然的伸手去搂他的脖子任他把自己抱起来。   顾长安嗯了一声,说:“他还能讲出一朵花来。”   顾楚说:“我乐意听他讲。”   顾长安小心把他放床上,不以为然道:“他是男孩,你总惯着他,不好。你见过他怎么对兰生了。”   顾楚气道:“是我养坏了你们顾家的大少爷?”   顾长安一听就孬了:“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顾长安瑟缩不敢再应,尴尬的摸摸鼻子站在床边不敢动。   顾楚越看他越是上火:“滚外面去!”   “生什么气啊……”顾长安嘟囔着,拖了条毯子悻悻的去客厅了。   顾楚独自坐在床上生气,关灯一个小时之后,他下床去了客厅。   窄小的沙发很难容得下两个大男人,顾楚蹲在沙发边上很不服气的看着睡着了的顾长安,直到他打开了毯子把他裹了进去。   顾长安懒得睁开眼睛,只紧紧把人搂着,手掌覆在他平坦上的小腹上,含糊感叹:“你呀,真长大了,我记得刚有承儿那时候,你凶的喽,我这脸上脖子上全是你挠的印子。”   顾楚不记得了,那时候的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很慌,也记得顾长安的坚定与疯狂。   他不记得怀孕带给他的苦难了,或许确实也没有那么多苦难,很多时候都有顾长安的陪伴,即使人不在跟前,电话里也是心肝宝贝的哄着,生怕他不高兴。   他想着从前的事,怎么都睡不着,想翻身,顾长安一下收紧了手臂:“别动,掉下去了。”   顾楚难受极了:“我想睡睡不着。”   顾长安开了台灯,顾楚仰头看他,皱着的眉头松不开。   顾长安抱着人坐了起来:“到床上去。”   顾楚烦的撕咬毯子说:“哪儿我都睡不着!”   顾长安一边给他热牛奶一边给亚瑟打电话,那洋大夫是随时候命的,半夜三更仍然尽责的在电话里详细分析了早孕失眠的原因,顾楚的身体异于常人,多半是激素变化导致失眠,过了孕早期可能会有好转。   顾长安不悦道:“怎么以前没有?”   亚瑟无辜的说:“生物的复杂性。”   顾长安气得要骂人,怕客厅里顾楚听见,愤愤挂了。   顾楚受尽折磨。他的睡眠状况一塌糊涂,他在确定怀孕之后逼迫顾长安同意他回到公司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但没多久他便开始觉得吃力,顾长安不得不把他带在身边,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更不能把他像之前那样软禁,这个时期他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顾长安不敢做得太决绝,怕把人闷坏。   顾楚尝试各种能让自己入睡的方法,最后还是顾长安的怀里更让他觉得舒服,尤其是大白天,初冬的阳光照着,他能睡得很好。   徐臻因此被命令无论什么状况都不许敲老总办公室的门,座机电话线也拔了,有急事也只能发手机短信,老总还不见得一定就能看到。   好多时候顾长安抱着顾楚在休息室哄睡,不知不觉自己也跟着睡过去了。   顾楚从未这样娇气过,顾长安想这回肯定是个女孩儿。   没有人再见过顾长安的妻子,那个叫陈最的姑娘,顾老太太起初十分担心她的伤势,问了几次,倒把顾长安问烦了,有一天一大桌人正准备开饭,他笑着来了一句:“老太太,我跟她一没领证二没拜堂,管得着人家好不好呀。”   这话惊得一桌子人没了声音,顾老太太神色一滞,突然醍醐灌顶。   顾长安把顾乘松叫了过来,在他边儿上添了一个座位,又叫顾楚坐过去。顾楚腰酸,坐下就不想起来,即便一桌子亲戚都看着,他也不肯动一动。   顾长安佯装不悦,瞪了他一眼便叫人开饭。   这一顿饭下来顾家人不得不重新评估顾楚的位置。原本在顾家,他的存在感极低,一个谈不上有多少血缘的远亲孤儿,成年之后几乎没有在宅子里留宿过,即使出席家庭聚会,也不与人说话,似乎经营着一家作坊一样的小公司,很会讨好顾承,为了吃口饭也能随时爬顾长安的床。顾长安身边不断人,顾家人谁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细数他的风流债,他待顾楚确实较旁人不同,但都当他是叔叔疼小侄,金主疼小情儿,谁都没防备顾长安真要把人当回事儿,一个男孩子,他总不至于要当老婆捧着。   顾老太太拿这继子当亲生子,但凡顾长安的事她都格外用心,前后把事情一琢磨,对上顾乘松回避的眼神,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险些连饭都咽不下去了。   夜里顾长安去她房里奉茶,她质问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顾长安很坦白:“是为了应付容家那个疯婆子。”   顾老太太气得丢了茶盏:“搞出这样大的动静,结果你根本没有结婚!真是胆大包天!往后还有哪家姑娘肯嫁给你?!”   顾长安说:“怎么我就没有结婚了?”   顾老太太明白他说的是顾楚,顾长安对他的宠爱早已远远超过一个玩物。但顾楚是男孩,还是外戚,这样的腌臜事情顾家自己藏着就是了,怎么可以明目张胆的做出姿态来给人看。   顾老爷子现在这样子,整个顾家已经没有人拿的住顾长安,老太太有些恐惧,她害怕顾家的门面要毁在自己手里。   顾长安看她惶惶不安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虽不是生母但她对他也算得上贴心贴肺,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为他操心,尽管是瞎操心,顾长安也生了恻隐心,因此他换了个说法:“我说的是承儿他妈妈。”   老太太一愣,一下子眼冒精光,也不哭了,捉着他的手臂说:“你带她回来让我看看。”   顾长安说:“不能白看。”   顾老太太一咬牙,说:“好。我答应你,只要她品性端正贤良淑德,不管什么出身,她都尽管来做顾家的少奶奶!”   顾长安哎哟一声笑叹,说:“您是不嫌弃了,人家还不愿意当呢。他现在有身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往后再说吧。”   顾老太太这心跟坐过山车似的:“又有了?!”   顾长安笑得春风得意,心想着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我的能耐,您这孙女儿一般人都种不进去。   女儿,女儿,顾长安心心念念,没事儿就抱着顾太太做白日梦,出去谈个生意都盯着街上别人家的女儿看。人家小姑娘穿的什么花裙子呢,这裙子我的小姑娘穿肯定更好看,人家小姑娘扎的这是什么小辫儿呢,我的小姑娘扎了肯定更好看,哟这谁家小姑娘这么糙的路怎么还让跟着跑呢,要我的小姑娘我天天顶头上。   我顾长安的女儿,他想,往后谁家来娶都他妈是高攀!   对比起他的兴奋躁动,顾楚则显得有些焦虑,直到八周之后亚瑟宣告胎儿的性别是女孩无疑,他才终于松懈下来,回家第一桩事情就是拟了个字据让顾长安签字画押,一儿一女,换他下半辈子自由身。   顾长安痛快签了,怕不够说服力,腆着脸跪在床头信誓旦旦给签上的,末了把人摁在怀里又亲又舔,舔得顾楚合不拢腿踹他。   徐臻捉摸不透老板的心思,为什么从前藏的那么深的人,这会儿他却天天带到办公室来。下午茶的花样多了几十种,餐厅也开了小灶,人都带在身边了,保镖还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想来大老板还从没有对谁这样细致过,老板娘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恐要变天,因此嘱咐秘书室务必要万分小心,门自然是不能去敲的,万一那侄少爷不开心了,怕是他跺一跺脚,“荣晟”的大楼顷刻就要塌了。 第九章   三个月出头,顾楚的失眠症有了很大的好转,他遵照医嘱每天补这补那,在亚瑟的数据中,胎儿一切平稳。小意外自然是有的,顾长安出境谈生意,他回宅子里给老太太请安,结果光顾着吃手里一个糯米团子,在花园的踏跺上摔了一跤,年迈的管家远远看见了腿一软差点吓哭。隔天顾长安知道了,二话没说把那块刻了莲花的百年如意踏跺给撬了,下了铁令从此之后保镖近身不离,顾家大宅里也得步步跟着。   顾楚无法抗议,顾长安已经表现出他最大的诚意。孕早期的不适过去之后,他们有过一次友好的理性的探讨,顾楚虽然强烈的表达他想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以保证孕期的好心情,但顾长安会同意他肚子里带着的顾家大小姐回公司上班仍然是超出他预计的稀罕事。似乎有过一个顾承,两个人都表现出了成年人该有的处变不惊。   不过很快顾楚就不再去想顾长安了。他在自己的公司与邱恒知吵架,邱恒知奉顾长安的调令代理了半年的总经理,眼见着这小作坊有诸多不良因素影响发展,不敢大刀阔斧的改革,实在忍不下去的就随手处理了。他以为顾楚就是顾长安一个外侄,因此在顾楚指责他擅自中断了与旭阳纺织厂的合作之后,他也不客气的回应他留着这些人情关系是在自取灭亡。   关起门来顾楚能让顾长安叫祖宗,却被邱恒知气得没办法,邱恒知还觉得自己的才干受到了侮辱,两个人不欢而散。邱恒知想找老板评理,找不着老板便抓着特助徐臻抱怨,徐臻面色诡异听完,不知怎样告诉他他半年的苦劳已经让这一架给吵没了。   旭阳的状况很不好了,顾楚去了一趟,发现厂子已经让法院查封,他联系不到孔阳,问了另外两个合作的厂子才知道孔阳父亲去世,夫妻离异,他本人欠了许多赌债,下落不明。顾楚想着孔阳肯定找过他,但也肯定找不到,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孔阳帮过他,反过来他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中断了两家的合作,邱恒知实在干得好极了。   他打听了孔阳母亲的住处,去看了一趟老人,给老人留了一些钱和自己的电话。不多久,孔阳联系了他。   顾楚不得不带着他的保镖去会面,这样的觉悟他还是有的,保镖跟着至少好过顾长安把他锁着,横竖他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   他们约在学校门外的茶餐厅见面,从前还读书的时候,午休他们经常去那家茶餐厅打发时间,多数都是孔阳花钱,他对顾楚知根知底,明白顾楚在顾家只是寄人篱下,他可以穿着名牌的衣服定制的鞋子,但身上未必有钱。   十几岁时候的少年玩伴,对顾楚来说是很珍贵的,他性格内向又自我封闭,几乎没有朋友,只有孔阳人如其名,小太阳一样围着他转,如果可以,顾楚想还他这份情。   毕竟落魄,孔阳来时有些狼狈,也显得心神不宁,见了顾楚那牛高马大的保镖差点要落荒而逃,弄得顾楚好生心酸。   他问他近况,得知离异是夫妻俩不想孩子因为债务牵连而失去生活保障之下做出的不得已决定,顾楚心里好过了一些,他无从解释起为什么会突然中断两家的合作,只要闷闷的说了声抱歉。   孔阳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说不怪你的,都是我自己没长进没出息,老爷子留那么多东西给我,都让我败完了。   顾楚给他打气:“可以东山再起的,你有多少债务,我这里可以先借去。”   孔阳蔫头蔫脑的沉默了一会儿,低落的说:“不说这些了。往后你有空多去看看我妈……过两天我可能就出去了。”   顾楚心急起来:“你妈就剩你了,你要去哪里啊?!   孔阳不肯说,眼睛都是红的。   就在顾楚还在坚持不懈的追问到底有多少债务的时候,他的保镖突然有了动作。   茶餐厅开了许多年,装潢陈旧,老板也换了几茬,尽管是在贵族学校的附近,四周其余装潢考究的餐饮店也早已抢光了它的生意,餐厅里油腻的桌子就像是从老式港台片里搬来的一样,顾楚一开头都没有反应过来,高利贷追债的人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上来把他们堵住了。   餐厅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顾楚被保镖护在身后,看着他们把孔阳往外面拖拽,反应过来之后便要跑上去阻止,但推不开前面山一样的保镖,他听着孔阳恐惧的哭叫声心急的大喊:“他欠了多少钱我来替他还!”   “他真的有钱!”孔阳绝望的叫,“他是顾家的人!他有钱!”   顾楚一急就有点儿头晕眼晕,也许是肚子的小孩使他的迷走神经异样兴奋,他站不住,不得不扶着保镖跟几个面相凶恶的高利贷谈判:“他欠了多少?”   只要是顾太太打来的电话,一般还没有接起来,顾总就已心情大好,如果正在会场发飙骂人,私人电话一响,拿起来一看,立刻就能大赦天下。要是顾太太再肯和颜悦色说些好话,拿出几分撒娇的姿态来,顾总立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何况这时候顾太太还怀孕。   怀孕的顾太太在电话里对顾总说:“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回头我把公司转让出去了就还给你。”   孔阳欠了三百万,这还只是高利贷的钱,可顾楚的积蓄仅有几十万,只能先拿来应急,想还清,就只剩公司了。事业与朋友的性命哪个更重要,顾楚没得选,左右他不可能放弃孔阳,自己那点事业,存亡也不过是在顾长安一念之间的。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他早已在心里默默竖立了这样的信念。   顾长安根本没想过顾楚会问他借钱,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在他那小作坊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跟他开过口。   “借多少?”   “三百万。”   “做什么用?”他像老谋深算的父亲盘问不谙世事的儿子。   顾楚不知该怎样说,高利贷的人拿着几十万暂时走了,孔阳缩在他的车子里,全部的希望就是他了。 第十章   去过荣晟许多次,顾楚这是头一遭上门借钱,跟顾长安开口比跟其他人开口更加艰难,但短时间内能救急的就只有他。顾楚觉得这是公事,不管钱的去处是什么,他是以一个公司经营者的身份来向荣晟的大老板借钱,创业的艰难他体会过,这并不是最羞耻的事。   叔侄俩还从来没有面对面正正经经谈过公事,无论顾楚用怎样的身份来,顾长安都没觉得这一趟他是来谈公事,他们之间没有公事。   餐厅送了下午茶上来,秘书进进出出,很快茶几上就摆满了小饼干、小蛋糕、水果和各种饮料,顾楚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放学去爸爸办公室玩的小孩子。他依然执着的要谈正经事:“我会尽快找到承接方,但肯定需要时间,希望你能宽限一些日子。”   顾长安靠着沙发,把他放在膝上,一手捂着他微凸的小腹,说:“你还没说这钱你要拿去做什么用。”   “应急。一个朋友急用。”   “……旭阳纺织厂那小子?”   顾楚点头。   顾长安沉默了几秒,问:“他做什么了?”   顾楚说:“厂子经营不善,欠了许多钱,让法院查封了。”   顾长安又是片刻沉默,说:“怕不止吧?”   顾楚无奈:“你都知道,对吧,他欠了高利贷。”   顾长安依旧没有搭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摩挲他的肚子。   顾楚放软了姿态:“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好了。”顾长安说,“我不想听。”   顾楚着急起来:“我并不是白借的……”   顾长安手心不敢离开他身上,心头涌上来的暴虐慢慢又被压了下去,他说:“整个荣晟,还有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但你要拿着我的钱去接济别的男人,万万不能。”   顾楚睁圆了眼睛:“……你想什么呢?!”   顾长安反问:“我不能想吗?”   顾楚呆呆看着这个老男人,他给了他一道陌生的题目。为什么会有这层牵扯,这种话题,难道不是热恋的两个年轻人才会有的吗。毫无理智的嫉妒行为,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状况简直是无稽之谈。   顾楚不知该如何与他说清楚,或许让他知道他一定要救孔阳的原因会更加妥当,商场上都传顾长安仁厚且仗义,他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行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跟孔阳十几岁就认识,在学校里我被孤立,只有他一直对我好,排队帮我买饭,帮我找被别人丢掉的书包,为我跟人打架,在老师那里为我背黑锅……从英国回来那年,我手头的资本根本都不够工商注册,他也知道我的难处,光借钱给我没有用,我的人脉和资源都少的可怜,因此我公司挂名的法人是他,开头的一年都是他在帮我一起经营,货也是他无偿的帮我做。没有他我做不起来的,所以现在转让公司救他是还他人情,我欠他的算不清楚你明白吗?”   他一字一句情深意切,丝毫不觉这些听在顾长安耳朵里已是罪恶滔天。   顾长安从来没把孔阳当回事,人生在世哪能没有朋友呢,他的小顾楚有自己的交际圈。他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还是风雨同舟的患难之交,是高山流水的伯牙子期!   顾长安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他实在气得要死:“他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听上去比我还重要呢?”   顾楚说:“这怎么能一样,他一直在帮助我啊。”   顾长安终于破功:“那是你宁愿跟他开口也不愿来找我!”   顾楚也急躁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说的是我跟他!”   “怎么没关系!”顾长安理直气壮,“我委屈!”   顾楚气得有点儿晃眼,揪着他胸口的衣服还不上嘴。有那么多难沟通的事情他们都放弃了沟通,他不明白顾长安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情上胡搅蛮缠!   顾楚离开荣晟的时候是气走的,两个人后头几乎都是没有理智与逻辑的争执,他一遍一遍的推开顾长安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掌,不接受任何的反驳和指责。   顾长安愤愤叫屈:我是年纪大了,你嫌弃也正常,可我好歹还是你长辈,你有拿我当个人看吗?   顾楚简直难以置信,到底是谁不把谁当人看,这老东西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他?   但凡换个人顾楚都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去求这三百万,但是顾长安,他只想把他杀了以泄心头之愤。   他气冲冲跑了,跑回公司才冷静下来。秘书已经依照他的指令发布了公司的转让公告,员工们对于突然而来的消息有些接受不能,他们大多都是公司元老,看着公司一点点的发展到现在,虽然这半年多顾楚不在,但要转让公司还是让人猝不及防。   顾楚在办公室里接见他们,被询问为什么要转让,能否有回转的余地,他张不开口说是为了朋友,这样不顾一切的行为他自己也觉得很难当作解释说给员工听。   他正一筹莫展,秘书进来交给他一个白信封,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张三百万的支票,顾长安三个碍眼的大字签在上面。   “在您回来之前就送来了,不知道是谁,信封也没有落款。”秘书本分的汇报。   顾楚想把支票撕了,可抬头看看一众员工,挣扎半天,颓丧的放弃了。   两个人头一回陷入了冷战中。   顾长安闹起脾气来比三岁孩子更无赖更没有道理可讲,见面都不正眼看人了,半夜里却还是固执的来睡觉。头一晚顾楚不防备,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掀了被子,还来不及挣扎就被粗暴的侵犯,狂风骤雨似的冲撞贯穿,如泄愤一般,或许是特殊时期身体敏感,本能的需要更多的亲密抚慰,他竟也不觉得痛,就像从前肚子里有顾承的时候,孕期频繁激烈的性爱同样使他半熟的身体感到欢愉。   但今时不同往日,顾楚早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脾性乖张的怎样也不能辜负了顾长安这些年心肝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宠,他专门往人脸上踹,再腾出手来狠狠掐人腰上的肉,顾长安一时吃痛松了手劲,他猛的往上一窜,嘭一声撞在了床头板上,险些把自己撞出耳鸣来。这下可真惹毛了,任顾长安怎样把他摁在怀里揉都是无济于事了。   顾长安见他越来越凶悍,便有些吃不消,打架吃不消,别的事情就要速战速决,索性把人抱着坐在床沿操,擒着细腰提落,借重力往里头撞,撞到肉壶上,那壶嘴便贪婪的啜哺,顾长安尝过甜头愈加胡作非为,密集的凿进去,察觉怀里的人要逃更是死死的把人抵在胯上磨。   顾楚被磨得喷了水儿,脑子里有一阵的空白,回过神来便惊惧起这样激烈的交合,顾长安进的很深,深到几乎要撞开壶口,他逃不掉,吓得哭了出来:   “太深了,嗯——不要,不要这么重!”   连哭都哭的这么好听,顾长安不得不咬着牙忍着粗口哄他:“不进去,你乖啊。”   顾楚抓破了他的背:“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久,好了呀!”   上面一张小嘴不管不顾的催他,下面一张小嘴却紧紧的吸着他不让抽出来,水多的能把他浇化,顾长安射了一次很快又硬,他觉得自己这条老命早晚要交待给这妖精。   夜夜这样招惹,脸上也就难免挂彩。顾楚原是极收敛的,两个人的私房事终究是叔侄乱伦,不是被逼急了他绝不敢显露半分。相比之下,顾长安倒像是故意招摇,挂了彩照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仿佛那脸颊上的挠痕与脖子上的牙印都在别人身上。老友约打球,见面一看他那模样便都笑喷,传来传去,人人都知道了他家有悍妻。 第十一章   容正非人已回京,听闻消息却不好多问,两个人从战友到如今,也是十几二十年的交情,他不想把关系弄得太生分,暗地里便徇私照顾荣晟的生意,算是求和。顾长安直性子,受了他一次恩惠便主动联系了他:“这么客气,怎么,我又是哪里得罪你容主任了?”   容正非叹气,问:“小陈好点儿了吗,我听说你们……”   “她最近正在办移民呢。” 顾长安说,“离就离,也是我对不起人家,好好嫁过来,一天安生日子都还没过过。”   容正非沉默了片刻,说:“倒看不出脾气这么大。”   顾长安反问:“这是脾气大吗?”   容正非说:“你没完了?20亿的项目给你还不够?”   顾长安不说话,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容正非说:“下个月老爷子七十大寿,点了名叫你过来,估计想当面赔个不是。”   顾长安忙说:“那可不敢。”   容正非说:“小栩三番两次的胡闹,老头儿也是要面子的。”   这会儿要面子,早干什么去了,顾长安实在懒得再应他。   顾容两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上上个世纪初,两家曾祖同朝共事相交甚深,到祖父一辈还曾心怀抱负共同留洋,只是顾家的祖辈们几经动荡心灰意冷,选择从政的已然不多,顾长安父亲这一支更是早早的离京,如今只在江南富足之地本本分分做个商人,富甲一方与世无争。   容家这样的高干人家,顾家早已无意攀交,但生意人,三教九流都不得罪,人脉广总不是坏事,因此顾长安回了宅子便毫不意外的听到了老太太的劝诫,容正非的父亲已经亲自给她打电话叙旧并为小女儿的过失道歉。   “莫不是知道了你没结婚?”老太太忧虑重重。   顾长安笑得像恶作剧得逞:“那怎么的,还想求我娶啊。”   老太太气得直拍他:“没个正经!那可是容家!”   顾长安说:“容家怎么了,我孩子都两个了,就是想娶二房,那也得看原配夫人乐不乐意啊。”   老太太怒道:“也是个不争气的,要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家,堂堂正正的嫁进来,哪里还有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这话说的顾长安立刻就不高兴了,谁也没资格将顾楚说三道四:“您这话不对吧,老婆进不了门是男人没本事啊,要么是降不住老婆要么是摆不平家里头,扯什么清白不清白,实话告诉您他跟我的时候比我可清白!谁特么又上您这儿嚼舌根了?没有?没有那您往后就少猜疑,这种话我不爱听!”   这劈头盖脸的,顾老太太差点要哭出来,可连句申诉的话都不让她讲,顾长安就虎着脸拂袖走了。   顾楚在约见孔阳之前把三百万兑了现,他不确定高利贷还债是不是可以用支票抵。   三百万装了两个大箱子,两个保镖帮忙拎着,三个人穿了厚实的长大衣出门,看架势倒像是要去做坏事,他暗自叹息。   孔阳等在红灯区的巷子口,见了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讲,顾楚自然是不会劝他从今往后要如何的痛改前非,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三言两语能够改变的事情,他情愿相信他会振作起来。   上了楼,某某信贷公司油腻腻的招牌挂着,逼仄杂乱的办公室里一股浓重的烟草气味,顾楚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小腹,旋即退了出来,只让一个保镖陪孔阳进去交钱。   并没有等待很久,两个人便出来了,手里拎回一个钱箱,一同出来的还有顾兰生:“算错了利息。”   顾楚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兰生说:“大爷怕您吃亏。”   顾楚气坏了,顾长安的罪状又加了一笔。他虽然知道顾兰生的背景,但总归一直是拿他与顾承一样当小辈看,不管他今后是否继承他表叔的衣钵,至少现在还是个大男孩,是顾家老管家的独生子,那老管家顾乘松忠心耿耿,哪有做东家的还把人家孩子往染缸里推的道理。   顾兰生自然无意向他说明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敢说,这位侄少爷在顾承眼里与生母无异,他怎敢叫他知道太多。   一行人下了楼,孔阳要上车,顾兰生拦住了他:“孔先生,请把借条写一写吧。”   孔阳一愣,看向顾楚。   顾楚刚一开口便被顾兰生堵了回来:“我们侄少爷这笔钱也是借的,债主不比借高利贷的好说话。”   顾楚被噎的说不出话,孔阳见他不语,心一横便说:“那余下的一半你也一道借给我吧。”   顾楚很想说好,但他马上想起公司最近的资产清算,满打满算也值不了三百万的转让费,而且一旦公司转让,近一年内他不可能有任何收入,他实在不想再欠顾长安那老混蛋更多。   他的犹豫让孔阳心凉,自己当年掏心掏肺帮他的时候哪里有犹豫过呢,如今自己身陷绝境,连施舍他却都不愿再多给一些了。   他苦笑着说:“好,我写。”   顾楚有苦难言,只好说:“你不必写明还款日期。”   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手头的合同要完成,货要验收进仓,又要与人洽谈转让,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叫人疲惫,可有顾长安的人跟着,顾楚就是累也精神饱满的撑着。   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手头的合同要完成,货要验收进仓,又要与人洽谈转让,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叫人疲惫,一天夜里忙的忘记吃晚饭,醒来时竟低血糖了,当值的保镖坐在客厅沙发,他不敢叫人看出异样,含了一块糖才勉强支撑着出去下了一碗清汤面,刚一坐下,顾长安就来了。   凌晨三点,顾楚一边瞪他一边嗞嗞嘬面吃,输人不输阵,冷战还没结束。   顾长安睡袍外面裹着羊绒大衣,虎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一看那碗清汤面就来气,再上前一摸他汗湿的睡衣领子,火冒三丈,拿毯子将人一裹抄起就走。   顾楚刚刚很有骨气的吼了一句放我下来,出门被冷空气冰的一下子把头缩进了毯子里,大寒刚过,外头温度已达零下。   顾长安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满面冰霜,停车场安静的只有脚步回声,顾楚在他怀里摇摇晃晃,突然想起小时候夜里在外面玩到睡着,顾长安也是这样抱他回来,许多年过去,这臂膀仍然有力。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线条冷峻的脸。   顾长安低头吻了一记他的手背作为回应,却不看他。   亚瑟毫无怨言的起床给顾楚做检查,打着哈欠指责顾长安没有照顾好人,竟会使人在这个时候低血糖,要知道这非常危险,很可能导致死胎。   好在胎儿稳定,并没有异样。   不管两个人之间有多少不可调和的矛盾,关于这个孩子,是即成的约定。顾楚因此有些理亏,顾长安的字据还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作为约定的另一方,他有义务给他一个健康的孩子。   顾长安倘若是条河豚鱼估计肚皮都已经气炸,然而他一言不发。一直到回了那处专门关人的外宅他都没让顾楚的脚沾着地,凌晨四点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空调温暖的餐厅里进食,三两下就将一碗冰糖燕窝喂了个底朝天。   顾楚没逮着说话的机会,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的脚藏在顾长安怀里,连手都被厚厚的毯子裹住,吃完燕窝一身汗,刚喘口气儿顾长安又将一旁的松茸猪展花胶粥拿了起来。   一桌子都是酒店里连夜现做的补品药膳,全吃了大约能吃出人命,顾楚很不高兴,踢他的肚子:“不吃了!”   顾长安放下了粥,低头坐了一会儿,疲惫地捏自己的眉心。   顾楚也不是不讲道理,见他这样紧张,便诚恳的致歉:“只是意外,以后我会小心。”   顾长安说:“天亮就回爱丁堡。”   顾楚一惊:“不……”   “你还要不了我这条老命了?!”顾长安势如惊雷,他是真的能喷出二两血来了,“真想气死我?!”   “这么大声做什么?”顾楚护着肚子大无畏的反抗,“我叫你吓得肚子疼了!”   顾长安的脸都要气歪,就如那古时苦苦哀求丈夫不要抛家弃子的下堂妇,满腹悲愤还不能大声,喉咙眼儿都挤成针眼儿了:“……那你总要给我一条活路吧?祖宗!”   顾楚不耐烦起来,他顶烦顾长安在他跟前寻死觅活,不过小小一个外侄,身体还带着见不得人的缺陷,往时还不见他百依百顺,一有不顺意就做这副无赖相,谁还能跟顾家大爷对着干呢?他大可不必。   “我是怎样不给您活路呢?顾叔叔?!就是这个小孩今天真没有了,对您而言又能是多大的事呢?应该是我求您给我一条活路呀,是,现在您给了,只要给您这个小孩,我就有活路了,那您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啊!这小孩对我来说的意义比对您来说可重要多了,我哪能好随随便便叫她没了?!”   他只顾噼里啪啦的讲出来心里爽气,讲完才觉得眼晕得厉害,怕把刚吃下去的又吐出来,连忙闭上眼睛。   半晌,好容易平复下来,才觉出周围安静得异样。   他睁开眼睛,顾长安正望着他,眼里既无惊涛骇浪亦无黯然神伤,可暗沉沉的无端竟令他生出一些悔意来。这老家伙一手拢着毛衣下摆,一手隔着毛衣覆着藏在怀里的一双脚,顾楚这时才惊觉脚心早已被捂得热烘烘。   顾长安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了,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只把人抱到了卧室便又下了楼。顾楚听到楼下门响,黑暗中爬上飘窗看人是不是走了,却只见他在花园里抽烟,抽了许多支,顾楚跪的膝盖酸,心烦意乱,索性拉上帘子不看了。   翌日醒来,身边枕褥冰凉,没有人睡过。   餐厅桌上放着保温的早点,客厅里依旧坐着保镖,准备送他去公司,出门时顾楚留心瞟了一眼顾长安昨夜抽烟的位置,草坪上烟头早已捡得干干净净。   吵了一架压力发泄出去了,走路都身轻如燕,转让的事情也很快拍了板,对方公司也是做服装外贸的,想要做为分厂来接手经营顾楚的公司,详细谈了一个上午,顾楚不见急躁,十点来钟还叫秘书拿了茶点来吃。秘书因此有些感叹,从前创业的时候,自家老板经常的三餐不继作息混乱,如今卖了公司,倒是什么闲情逸致都有了。   下午看了厂子,便坐下来签转让合约,顾楚在尽力保全公司老职工的利益之下,其实已经不期望转让费,但对方给出的价格依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因此没有犹豫太多他便签了字。   怎样都凑不齐三百万,他有些发愁,一些小额的投资短期收益也不理想,正式离职前他还想给老职工们再发放一次福利,做为歉意与这些年的感谢。   他这厢已是捉襟见肘,却不料孔阳的妻子找上门来了。   顾楚多少猜到她的来意,见她穿的不多,便还是叫秘书倒热水给她。这一趟她与先前判若两人,叫他顾哥,神情刚毅的像是一定要达成目的一般:“顾哥,我听孔阳说,原先是问你借了三百万的,是不是?”   隔着桌子也不怕她看见,顾楚靠着椅子轻轻摸肚子:“是的。”   “那怎么后来又只肯借一百五十万了呢?顾哥,你是知道孔阳的,顶没用,面皮子又薄,又喜欢赌,那么大个厂子都是我在撑,要是没有我,他孔家那些家底早就叫他败完了!你看他,到这种时候了,还没有跟你说实话,他哪里只欠了那些高利贷,外面问人家私人借的也有一百多万呀!”   顾楚点点头,说:“自然是无处可借了才借高利贷。”   “顾哥,我真是没有办法了,讨债的天天来找,还找到我娘家,孔阳是一分钱都没有给我们娘俩留下的,我哪里还有钱给他还债呢。索性你把那剩下的一百五十万也借给我们了吧。”   顾楚稍一想,说:“你跟孔阳的婚内债务应该是属于他的个人债务,离婚之后你是可以免责的,让我找找……我认得一个很好的律师,你跟他讲是我介绍的,他会帮你处理。”   他从抽屉里翻出律师名片来摁在桌上推过去,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钱的事,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   “那你至少借得到啊,你不想想,从前孔阳帮你借过多少,顾哥,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哪里还有时间出去工作呢,做人总要念旧情,你看看你这一身,秋冬发布会上的制定款吧?大几万不止吧?这钱花的多爽气!那你对我们怎么就这么绝情呢?!”   顾楚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黛色细条纹直筒裤,同色系的童趣图案羊绒开衫,除了裤子是松紧带设计,并无特别之处,他脱岗半年多,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时装发布会上的流行趋势,只晓得柜子里换洗衣裤都是新添,宽松又不拖沓的设计,上衣下摆盖过小腹,裤子不束腰。往后的几个月里他的体型会有明显变化,显然一个顾承已经让顾长安经验十足。   顾楚想到顾长安,那天夜里吵架之后,竟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了,他倒真没防备这老东西心眼越来越小,统共也没说几句顶撞他的话,脾气这样大,竟不理人了。   他回神过来,从抽屉里取出仅剩的一万多现金打发人走:“你跟小孩子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但多了我确实也是拿不出来,往后呢你也不要到这里来了,这毕竟是工作场合,有事还是电话联系吧。”   好歹能将这尊大佛请走,秘书给他拿下午茶点心进来时,他伸了个懒腰。   尽管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转让公司,但见他这样懒散,秘书不免有些小怨气,忍不住说:“您好像胖了,心宽体胖吗?”   快十六周了,胖一点起来也是自然的,顾楚无动于衷的一口一口吃水果派,心想着下班前应该能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他真该走了。 第十二章   自父亲的婚礼之后,一直到农历的除夕,顾承才有时间回家来,顾兰生接机,一见面就把小少爷惹不痛快——他把两个人的身高差又拉大了。   顾兰生好脾气的护着他离开机场,一上车就被责问,问为什么近来放松了对顾长安的盯梢。   车上没有第三个人,顾兰生因此示弱:“大爷不怎么好盯。”   顾承讥笑:“你不是‘万能管家’吗。”   顾兰生不语。   顾承莫名光火,抬脚就踹:“你敢敷衍我?!”   车里空间小,顾兰生轻而易举就捉住了他的脚踝,顾承倒在副驾驶座里气呼呼看他,一双眼睛如灿星。   顾兰生脸上有些烧,别开了视线说:“车里不方便,下去再给你打。”   顾承孩子哼了一声才作罢。   到了宅子里,先去给爷爷奶奶请安,再去给父亲请安。顾长安正在书房卷了袖子写对联,几个侄子侄女陪着,听见他叫爸爸,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嗯。   顾承退了出来,噔噔噔跑上楼去找顾楚,他已经在院子外面看到了那辆小高尔夫。   大宅的年夜饭顾家人到的格外齐,晚宴要摆三桌,顾楚原是打算不赴宴,以免与众人过多接触,但到了除夕,保镖便奉命早早的将他押送了回来,百无聊赖,他索性窝在床上抱个小铜炉看电影。   顾承一见他就往床上扑,顾楚也喜出望外:“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承抱着他的手臂跟他并排窝着,笑嘻嘻说:“有假就回喽。看什么电影呢……啊,这个,我也看了!”   “你那边院线上的早吧。”   “九月份上的。”   顾楚笑着揉他的头发:“不许剧透。才到的吗?去跟爷爷奶奶请安了吗?饿不饿?”   顾承放肆的扯着嗓子叫顾兰生,叫他拿点心。   顾楚说:“兰生不是佣人,你别这么对他。”   顾承满不在乎:“是他自己说他这辈子都给我当奴才。”   顾楚说:“我听松伯说,年后他娘家叔叔那边要让他过去学做生意,到时候他正经也是个掌权的,你对他客气一点,有这些年交情在,往后也可以有些帮衬。”   顾承听话的说:“好,我知道了。”   顾楚其实不愿意顾承与顾兰生交往太密集,毕竟顾兰生的娘家那边背景不单纯,君子之交足够,但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顾兰生对顾承的宠爱忍让是有目共睹的,关系较旁人亲近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小辈里顾楚年纪最大,关系也最远,晚宴时顾承拉他一起坐在小辈席里,顾乘松在旁低声提醒他当家的旁边特意空出了位置,顾楚不动,老管家也就没再坚持。   开席前顾长安做了新年贺词,简单的汇报了荣晟的业绩,感谢全家人一年来的辛苦劳作,祈愿来年欣欣向荣万事顺遂,这是惯例的仪式,讲完便是敬酒,之后全家人开始享受一顿丰盛的家宴。   因是远房收养,顾楚的位置极低,大人眼里看不见他,就是几个大孩子也一样不屑与他交集,他向来只认真吃饭,一边给顾承料理带壳带刺的食物。   许是前一次聚餐顾长安对他的态度太过招摇,席间竟有长辈点名了叫他过去敬酒,听到名字他都愣住了。   点他名的是顾长安的二叔,向来有些疯癫古怪,大约是看他比旁人好看些,过年便要他凑个热闹。顾楚是能喝的,十六岁时族里有同辈的男丁结婚请他做伴郎挡酒,他嘴笨老实一杯都挡不住,喝得满面桃花却始终不醉,若不是最后叫顾长安拎走,灌他的人多的能把一对新人晾下。   这样能喝,十来年都没再见他喝过了,过节这一点小酒不至于将他怎样,其余几个长辈便也都架秧子起哄。   顾承小孩子心急,见哥哥为难,不想看他困窘,立刻就想站起来寻个由头胡闹给他解围,没想他那威严的父亲比他更着急,先放了筷子:“二叔,他不能喝。”   “乱讲,小楚酒量好得很。”老头子挺倔。   顾长安脸上没有笑意:“我说了,他不能喝。”   餐厅里谈笑声渐渐降了下来,终于又有年长的人开口:“长安呐,你二叔这杯酒是敬小楚的,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我们看你也没打算让他自己成个家了,敬他这杯酒是心疼他,你不让他喝,那你就是不认他对咱们老顾家的这份功劳。”   顾老太太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怕顾长安要掀桌子,她拽着老头子的手心都要冒汗了,想要圆场子,却听得顾长安突然笑了起来。   “三叔您这话说的,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再说他这功劳可都使在我身上呢,是吧,谁能有我心疼他?实在是他最近身子不方便,喝不了酒,这样吧,既然是我房里的人,那我替他喝,来来,二叔,咱俩有时间没喝了,今天喝个够!”   他拎起酒瓶就不依不饶的过去了。   顾楚没想到这种场合下顾长安竟会开黄腔,顾承也呆了,大约除了自己这亲爹他便再没有见过更大的流氓,一桌兄弟姐妹看懂看不懂的都看着,他只得凶悍的说了句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然后再默默给他可怜的顾楚哥哥舀了一碗热汤。   顾老太太也大松一口气,给顾老爷子擦了擦嘴,继续喂饭吃。要什么脸面,关起门来又没有外人,她反正是想开了。   夜深了散席,几个男人没喝够,女眷们嫌弃的给了张小桌子让他们继续。孩子们在外头放烟花,本来祥和一片,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顾承霸道强悍,学了几年散打课程,三两下就把一个表兄摔地上。顾兰生怕他除夕夜里还要抄家法,拦腰拖他走,顾长安与其他人已经闻声走出来了。   顾兰生把顾承擒在怀里,这小少爷还不肯罢休的抬脚去踢。有长辈问怎么了,挨了打的表亲哭诉说:“我只是夸承承弟弟孝顺。”   顾承大骂:“去你妈的!以为我听不懂呀?!说我刻木事亲?!你妈才死了呢!”   屋檐下立着这些人一时间都没了声音,顾楚从楼上跑下来,堪堪听到那四个字,他刹住了脚步。   顾承像只小狮子:“小爷我告诉你,我妈好着呢!我妈忙着给我生小弟弟呢!你特么哪儿来滚哪儿去!麻溜回家刻你自己爹妈去吧!”   顾长安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   顾承小脸铁青,梗着脖子呼哧呼哧喘粗气。   顾长安走到外甥跟前看伤势,那孩子比顾承高出一个头,却被打得眼眶发青,躲在他妈妈怀里,由他妈妈慌忙出面道歉:“不严重不严重,小孩子不懂事乱讲话,长安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顾长安说:“早点儿睡吧。”   然后他转身从顾兰生怀里拽出了顾承,怒容满面拖到屋子里去了。   大晚上的顾家大客厅里鸡飞狗跳。顾长安要打,顾老太太拦着说你要打就先打我,顾长安要骂,顾老太太说童言无忌骂有什么用,顾长安要罚抄家法,老太太说你自己没抄够还想祸害孩子。祖孙三代玩老鹰捉小鸡,旁人也都不是傻子,连忙的上去拉顾长安:“好了好了,小孩子打架大人掺和什么劲,承承快到楼上玩儿去。”   顾承还在生气呢,叫顾兰生抱走了。 第十三章   顾楚恍恍惚惚如提线木偶般上楼,心头不停的盘旋着顾承愤怒的样子,他像只狮子一样保护着他素未谋面的母亲,而他却在几步之外无动于衷,这样的母亲,不如一早就死去,好过他从小到大日夜盼望,好过他为了一个念想与人拳脚相向。   第一个孩子已经这样痛苦,为了一己私欲,他竟还要让第二个小孩出世,他大概是这世上最私自冷血的人。   他坐在沙发里,想得手脚冰冷,十点多钟顾乘松送点心上来,他连身体都快要僵成一个木头架子,刚一起身去接就摔在了地毯上,顾长安闻讯跑上楼时他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空调明明暖和,手炉也是热的,他却依然冷的直打颤。   顾长安紧紧抱着他,不停的摩挲他的颈后和耳垂,顾楚仰头求他:“顾长安,我不要这个小孩了,我不要一个小姑娘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叫亚瑟拿掉他。”   顾长安头大如斗,大过年的大人孩子一个都不让他安省:“你说你是为什么要跟我犟,去爱丁堡清清静静的有哪里不好,非得搞得自己不开心才满意?”   顾楚尖锐的问:“去爱丁堡,承承难道就不受委屈了吗?我看不到,就可以不管自己作下的孽了吗?”   “作孽?作什么孽?”顾长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繁衍后代是每个物种的天性!我要个孩子不行?”   “你可以要孩子,承承也有权利要一个妈妈!”   “你也知道?”顾长安瞪他,“他当然有权利要个妈,是谁不给的?”   顾楚语塞,胸口像是漏风的墙壁,冰凉的空气不断灌进来,梗的他难受极了。   顾长安拍拍他的背说:“这会儿想明白了也不晚,正好,今天全家老小都在,只要你点个头,现在我就能给他一个妈。”   “别去!”顾楚慌张拉住了他的衣服。   顾长安弯腰亲他的鼻尖:“你要相信,这个屋里没人敢为难我的太太,你是承承的母亲,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谁见你都得恭恭敬敬捧着,往后也是一样,你爱跟他们处,咱们就在家待着,不爱跟他们处,就让他们通通滚蛋!”   顾楚听不进去,他害怕的不敢放开他:“我不要!你别去,你别去!”   顾长安捏他的下巴凶巴巴说:“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生。实话告诉你两个我还没嫌够呢,你要是敢把这个弄没了,往后也就哪儿都甭去了,就跟这张床上给我叉开腿只管生,生到怀不上为止!”   既然跪下叫祖宗都哄不好,那就不哄了,不是不爱见么,不是嫌他说什么都不对么,正好见了面他也是膝盖软,索性甭见。那天他在客厅坐一晚上才把自己说服,临走上楼把人看了个够,出门前又将那保镖招来,要他们强行规律他的作息,早晚接送时间固定,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回这儿来睡,三顿正餐两顿点心加一顿宵夜,不管他爱不爱吃都得够餐数……   这小混蛋多金贵啊,他实在是火冒三丈又放心不下。   忍了一个多礼拜忍到不得不见面的除夕,他都做了思想准备要分床睡,中午上楼一看,那人竟还在自己床上睡得鼾声香甜,小脑袋露在被褥外头,小嘴儿撅着等人亲似的,他这心怦怦跳的好像十七八的愣头青,险些又要激动的跪了。   小王八蛋,不要你盖我的被子睡我的床!起来,快起来!   他叉腰立在床旁声色俱厉的赶人,却只张嘴不敢出声,那兴高采烈的怂样儿,活像条被心爱的猫占了窝的狗。   倘若顾楚那时苏醒过来看上一眼,便会知道这半夜里的恐吓不过是虚张声势。这个时候的顾长安其实毫无筹码,他只要看上一眼他微凸的小腹就完全败下阵来,除了哄他高兴,便只剩干到他哭了。   顾承是叫顾兰生揽着腰抱走的,年龄差使得他们体力相差悬殊,即使他挣扎,也很难在顾兰生怀里挣脱。   他被捉上楼带回自己房里,脚一落地便又要冲出去,顾兰生拦住了门。   顾承劈头盖脸的打他,打得自己哭了起来。   顾兰生把他放在床上,跪着小心翼翼用拇指给他擦眼泪,轻声说道:“你不要哭。谁欺负你,我叫他以后都不出现了,好不好?”   顾承刹住了哭声,瞪着他:“你有病啊,他妈妈是我爸亲表妹!”   顾兰生像是在碰一块儿水豆腐,手劲儿不舍得大,嘴里却说着残忍的话:“不用管他是谁。”   有个执行力爆表的奴才也挺让人头疼的,顾承想了想,说:“他还是个孩子,多半是大人那里听来才这么说,一会儿你让人去掌他爹妈几个嘴巴,教训一下算了。”   他踢开他往顾楚那里跑,想要去找顾楚撒娇,到了却发现门被倒锁,他暴躁的转了几下门把,没等里面有回应便又被顾兰生眼疾手快抱走了。   主卧里顾楚正叫顾长安锁在怀里弄,他像被困在一张网里,背靠着炙热的胸膛,下身穴洞填塞着坚硬粗壮的肉楔,半抱着的体位令他动弹不能,仿佛一个自慰工具,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顾长安无底洞一样的欲望。   他是在跑去找顾承的时候被捉回来的,他只想去安慰自己伤了心的小孩,却被捉了回来剥了个精光,他不敢跟顾长安拼命较劲,害怕肚子里的小孩如果真的掉下来了,他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恐惧令他高度敏感,没多久便射了,身体毫无规律的一阵阵绞紧,把顾长安的理智绞的几乎烟消云散,他咬他的耳朵从背后操他,手臂环抱,覆着他的手背一同捧着他的肚腹,顾楚没有其余着力点,被抛起跌落时直直往那凶器上撞,每下都捅的极深,起落吞吐,顾长安渐渐毫无节奏的疾速起来,顾楚哭得厉害,不停哀求他:“你别那么用力……”   顾长安叫他哭的受不了,将他抱起来面对面操,一边吻他一边叫苦:“没使劲儿啊心肝儿。”   嘴里这么说着,三两下又把人磨得射了出来,顾楚受不住了,一口咬在他肩上,身体紧的像只被撬开的珠母贝,顾长安疯了似的狠狠凿弄几十下,总算肯爽快的射了。   等他缓过劲儿来低头看,顾楚已经在他胸口昏睡过去,发际汗湿,身上许多胡乱粘腻的体液,被干了个通透的虚软模样,十分好看。原本消瘦的人,只有屁股上还有些肉,这两个月倒是胖了一些,两侧乳房也小锥子似的立起来了,比起那时怀顾承,这一回的身体似乎更有味道,线条尤其圆润,摸在手里细腻光滑,羊脂玉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顾长安一双手在他股间肚腹流连忘返,冷不丁被肚子里头的小东西狠狠踢了一脚,踢的他一个愣怔,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大喜过望,激动的头顶上几乎立刻要开出一朵大喇叭花儿来了。   顾楚做了一夜的梦,梦境离奇,梦到一头不显形的大怪兽要吃他的小承儿。顾承刚刚会走路,小肉球一样滚来滚去咯咯笑,他抱他躲在一处深山古刹里,可转眼间顾承却又不在他怀里了,抬头一看他正往寺庙门口跑去,小脚迈的极快,拍着小手哼着歌,就要跑出去了,他心里一着急便惊醒了。   醒来外面正一声炸响,祭祖的爆竹声用的二踢脚,震的人耳膜疼,他动了一下才觉得四肢百骸都酸胀,挣扎着起来喝了一些水才又跌回干燥温暖的被褥里去,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愣。   顾长安自然是对的,一味的逃避,不想回到十七岁那时的噩梦里,对于现状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预产期正是盛夏时节,往后几个月里,逐渐膨隆的腹部与日渐轻薄的衣着只会让他越来越暴露,一个安全隐蔽的场所可以隔绝所有干扰,亦没有后顾之忧。   顾楚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如果说顾承是被强迫之后的结果,那么这第二个小孩其实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顾承是意料之外,而这个却是计划之内。他可以麻木的面对受孕,面对孕早期的不适以及腹部的轻微变化,但事实上孕育一个小孩带来的改变是无法掩人耳目的,无论接受与否他都必须清醒的做出妥协。   为了今后可以预见的自由,他实在应该打起精神来才对。   春节仅有几天假期,顾承不得不很快回程,与顾楚道别时他依依不舍拥抱他,却被很快推开。   “哥哥你一定要锻炼了。”他以为顾楚是因为长出啤酒肚而难为情,“你每天吃的东西太多了啦。”   顾楚笑着说:“好。”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推开他是因为不想让他感觉到胎动。   顾承想到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愈加担心顾楚的处境,顾长安虽然从未向他说起妈妈是否会回家来,但他有直觉,她会和弟弟一起回来,如果真是这样,他当然很期待,可是哥哥要怎么办呢。独身一人的哥哥,所有人都知道他陪爸爸睡过觉的哥哥,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办呢。妈妈是不是能接受哥哥呢,顾长安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对哥哥好呢。他不敢问顾楚,因此只好暗示他,不可以胖起来,不可以有啤酒肚,要一直这样好看,至少还有些资本跟妈妈较量。   因为妈妈一定是很漂亮的,顾承没来由的就是很确定,他的妈妈很漂亮。   他舍不得哥哥,左右为难。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为难,顾楚不知道,顾长安更加不知道,他们已经达成一致不再为了第二个小孩做无谓的争吵,顾楚答应去英国,同时顾长安也保证一定会履行合约,这个还未出世的小姑娘将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 第十四章   顾长安没有逼迫顾楚立刻启程,顾楚不愿意叫顾承知道一切,意味着房子要另找,他们母子的安全是顶要紧的事情,因此安排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顾楚也需要时间凑齐三百万的欠款,春假过后他一直在观望,打算把手头上几支股票在收益最大时抛出去,算来算去仍不够,他动了心思卖掉自己的小公寓。那房子虽小,地段却是学区,必定能卖出好价钱,这样一来,还可以留一些给孔阳的孩子。   他又去看了孔阳的母亲了,借着拜年的由头给老人又留了一些钱,孔阳的妻子把孩子送到老人那里便没再出现,夫妻俩人间蒸发了一般。顾楚想到老人家抹泪的身影,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房子不卖只租,收租金的储蓄卡送到老人手里去,这样便可以长久。   他花了两天时间收拾整理东西,叫保镖一车一车统统塞到顾长安那处房子里去,就丢在客厅里,又拆开来一件一件的挑选要带去英国的东西,家里没有请钟点工,因此东西散的到处是。顾长安不过问他的私事,总归他全搬过来是好事,开春之后荣晟有大项目,前期准备工作繁复忙碌,他如今最享受的事情就是夜里回来能有白白嫩嫩的夫人可以抱,一旦去了英国,想抱一抱就得打长途飞的了。   顾楚春节里受了他的威胁,不敢与他对抗,为了小孩子安全便任他为所欲为,要他光着身子睡他便光着睡,要他张腿便张腿,活像个买来的性奴。顾长安相当重欲,同那时有顾承一样,昼夜纠缠,随时随地求欢,即使不插入也热衷于玩弄他,像条大狗似的,从乳头到性器,舔到他挺着颜色干净的阴茎射出来了还不罢休,非得把人弄哭,穴道里激烈的喷出水儿来给他看肯偃旗息鼓。   顾楚叫他折磨的整个人碰都碰不得。   正月底,顾长安进京赴容家贺寿,一道带出门的除了顾楚,随行的便只有助理徐臻和几名保镖。   徐臻很意外这样的私事他会被再次点名陪同,自那事之后,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失去了顾长安的信任。他取消了他的审批权限,将职权范围定格在了秘书的位置,每日便是些日程管理会议摘要文件整理等杂事,虽然也陪同出差,但不再经手任何私事。总秘安娜与他分担工作,她已有十年工龄,最初是文员,升职总秘之前的职位是公司人事主管,她刻板严肃,公私分明,其实并不是顾长安最中意的助理类型。能贴身跟随顾长安的人必定要脾气柔软且耐性好,还要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为他处理各种麻烦事甚至是付夜渡资,这位上司已经残暴荒淫足够久,他不需要一个太过正直的助理。   他伴君十余年,陪他血战群雄,看他君临天下,陪他声色犬马,亦共他巴山夜雨,他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以为总裁助理这个位置他会坐很久很久,但显然这样的认知是非常愚蠢的,安娜正在逐渐取代他,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容栩扇向顾楚的那一耳光。   被整个包下来的头等舱里很安静,隔着高高的椅背,徐臻想顾长安一定是像寻常小夫妻那样抱着顾楚正假寐。顾楚似乎一直在睡,裹在厚厚的大毯子里,登机都是顾长安抱上来的。这一趟随行竟配了三个保镖,就是在公司最动荡的时候顾长安都没有给自己配过这么多保镖,每一次见顾楚,他总能让他耳目一新,徐臻想到从前对他的态度,愈发觉得自己可笑了。   顾楚累了一晚上,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被抱上了飞机,不睁开眼睛也能闻到顾长安大衣的熟悉的气味,他睡得踏实安稳。   两个人同盖一条毯子,醒来时他还迷瞪着,问顾长安:“要去哪儿?”   顾长安叫空乘拿温水和点心,说:“进京。”   顾楚问:“去给太爷爷拜年吗?”   顾长安说:“嗯。”   顾楚问:“会不会太晚?”都快二月了。   顾长安说:“不晚。”   顾楚便不问了,窝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慢吞吞咬一块儿奶油刀切。顾老爷子最小的叔叔尚在人世,领兵打仗的人底子厚,活成了人瑞,如果京城还有需要问候的长辈,便只剩他了。   顾长安没有告诉顾楚这一趟其实并不单是探亲,他怕说到个“容”字都要坏了顾楚的心情。   分公司的人一早便来接机,顾楚被裹得像个球,绒帽围巾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上了车迫不及待都扯开丢了。顾长安说了一些新年慰问的话,跟下属和乐融融的聊了一路的天,分公司连高层都没有人见过顾楚,只听徐臻说了很重要,见他五官明艳,便总控制不住要去打量他,顾长安便笑着说:“这是你们老板娘。”   众人皆惊,连同徐臻也惊掉了手里的文件。且不说是两个男人,怎样都是名义上的叔侄,这样的关系竟能当着一众下属的面挑明,顾长安根本已是无所顾忌。   先去了自家老人府上,顾长安奉母命稍去了一包家里女眷亲手剥的冰鲜鸡头米,保姆阿姨用藕粉炖了,和着桂花糖,陪老人吃了一顿下午茶。傍晚时分,他独自驱车去容家赴宴。   容家一家子几乎都是吃公家饭的,响应政策,低调行事,因此设了家宴。容老爷子依旧住他那个皇城根儿的小院,门口不知是容家兄弟谁的警卫,顾长安早知道是这阵仗,倒是意外容正非会在门口接他,接了他一对明朝的景泰蓝花瓶,还皱眉说:“公然行贿啊?”   “你会不会说话?”顾长安十分不满。   容正非领他进了正厅,先给寿星鞠躬贺寿,容老爷子像是很满意他会来,红光满面,问工作如何家人如何,顾长安一一作答,容老太太听了,冷不丁就来了一句:“唉,咱们容顾两家要是能结个亲家多好哇,这么些年交情,眼看着越走越淡了。”   容正非插嘴:“还提这茬儿呢,我都替您臊得慌。”   容老太太随手抓了个什么就朝小儿子砸了过去,同容正非砸人时一模一样的手势,顾长安让逗乐了。   容栩一直没有出现,顾长安也懒得问,入席之后他陪着喝了许多酒,也不知容家哪里弄来的好酒,后劲极大,喝了还没有两个钟头他便有些头晕,散席时愈发晕的厉害,容老爷子留他过夜,正推搡拉扯,徐臻的车到门口了。   徐臻刚把顾长安扶进车里,容家的小姐便跟着上来了。   徐臻觉得顾长安的状态不太对头,他陪他出入风月场所,见过许多腌臜事情,顾长安的样子不像是简单的醉酒。   他从后视镜里看容栩,容栩也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愣着干什么,去酒店啊。”   徐臻说:“容小姐,老板没有订酒店。”   容栩不耐烦道:“那就现在订啊,你是死人啊?”   顾长安意识不清,烦躁的扯自己的衣服领子,徐臻看了他几眼,加快了速度去自己住的酒店。他一直扶着顾长安到了房间,直到容栩逐客,才又说:“容小姐,该走的人是你吧。”   “怎么?”容栩没想到区区一个小职员都敢这样跟她讲话。   “老板在喝醉之前嘱咐过我,务必谢绝你和你家人的所有安排。所以容小姐,酒店门口有送你回去的车,夜已经深了,请尽早回去吧。”   容栩抬手就想一耳光扇过去,却被徐臻捉住了手腕。   “你敢跟我动手?!”她杏目圆睁,怒不可遏。   徐臻甩开了她,冷漠的说:“请回。”   “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容栩抬起下颌,轻蔑的看他,“就是现在要你马上消失,我也有的是办法!”   “徐某职责所在,请不要为难。”   容栩盯着他,他们曾有过交易,并不是第一次对峙:“……你好像很容不得你主子身边有人,我记得,那时候是你主动提供的名单吧?”   “那是容小姐以家慈的性命安全相逼。”   “你的尽心尽力可不像是被威胁之后的不情愿啊,名单那么长,好像一个都舍不得落下呢。”容栩笑了起来,像条漂亮的蛇抬着它精致的脑袋。   徐臻自顾自同楼下待命的下属打电话,叫他们即刻上来。   容栩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好使过,面对情敌,女人总是智商超群:“其实我是被你利用,我可以解决他身边所有人,而你也十分了解他不会同我结婚。徐助理,我说的对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臻自始至终客套而疏离,站着的样子甚至有些高傲,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姿态,“你是千金之躯,何必委屈做这种事,万一传出去,有损你家人的名誉。况且我老板深爱他的妻子,无论你做什么都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所以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是吗?你可真是含辛茹苦啊徐助理!”容栩气得要发疯,她原以为过了这一晚她可以有一个顾长安的孩子,一个容家和顾家共同的血脉,那么就是容正非也无法再阻拦什么——容家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子孙无名无分。   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徐臻目送下属半强迫的带走了容栩,那女人走了,余音却似乎还在,咄咄逼人的谩骂,仿佛他是抢走自己丈夫的娼妓。   敢这样对容家的小姐,他是吃了豹子胆了吧。徐臻自嘲的笑了笑,关上了房间的门。   顾长安躺在床上烦躁的叫人倒水,徐臻立了片刻,脱掉了毛衣倒水过去,才接近床边,就被攫住了手腕,徐臻勉强给他喂水,拉扯中半杯水都泼到了彼此的身上,顾长安大力挥开了杯子,将他压在身下撕他的衬衣。   正这时候,顾长安的手机响了。   这时候能打电话来的大约只有一个人,徐臻胡乱的伸手去够,瞧见了屏幕上顾楚两个人,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顾楚不得不打这通电话,事先他们并没有讲好他会在太爷爷家里过夜,每年只来打扰一次,贸然留宿未免太失礼数。   徐臻说:“老板醉得很厉害,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楚清楚的听得到电话那边衣服被褥的摩擦声,以及顾长安在某种状态下的粗喘声,一瞬间他简直难以置信,但只几秒钟的时间他便冷静下来了,那个人是徐臻。六年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酒店里,那时候顾楚就明白了徐臻不单单是助理那么单纯,顾长安向来没有节操,就是他把整个公司的美人都睡了,顾楚觉得,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闻不问就挂电话总是有些突兀,因此顾楚问:“是在容家喝醉的?”   “是。”电话那头忍不住惊喘了一声。   顾楚想顾长安可能在咬徐臻的脖子,他有些尴尬,但更惊讶于自己的无动于衷:“他状态还好吗?”   徐臻断断续续说:“不太好。容小姐刚刚,在,这里,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楚下意识捂了一下肚子:“……徐助理你多虑了。”   他挂了电话,有些失神,容栩也好,徐臻也好,他现在统统顾不上了。他有筹码在身上,这个筹码关系到他的后半生,完全失去理智的顾长安会做什么,他不可能去冒险尝试。   再者讲,他也没有资格去做什么。   他起身向老人告辞:“叔叔说,他马上就到门口了,那我先……”   “就在这里睡吧。”老人打断了他的话,仿佛已经洞晓了一切。   顾楚最终沉默的没有再辩解。 第十五章   如果说顾长安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有什么叫他永生都难忘的糟心事,醒来看到枕边人是徐臻,大概就是最糟心的一件。   徐臻遍体鳞伤,整个卧室像是凶案现场,顾长安看着就一阵的气血攻心。   他在送人去医院的路上给容正非打电话,他想跟从前还在部队里那样把他的脑袋摁在泥坑里:“容正非你全家都该吃药了啊,你们特么有病!全家都有病!”   容正非正跟下属开会呢,一听这话就怒了:“谁有病?!你有病吧?!你再骂一句试试!”   顾长安把电话掐了。   徐臻发着高烧,人都有点不太清醒,顾长安却依然骂他,是自己的下属是拿自己薪水做事的人为什么不能骂:“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叫你来接我你接到床上去了?!你脑子叫这北京城的沙尘暴吹散黄了?!”   徐臻张了张因为发烧而嫣红的嘴唇,他这会儿确实是脑子昏沉。   顾长安抱着他,心里头烦的像恶鬼在挠,乱七八糟就一个念头,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叫顾楚知道。   “这事儿不能让你老板娘知道,听见了吗?!”他摇了摇怀里的人。   徐臻叫他摇的片刻清醒,虚弱的说道:“是楚少默许的。”   顾长安一个雷轰:“什么?!”   徐臻说:“昨天夜里,楚少来电话,是他,默许的……”   顾长安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楚等到晌午,实在等不下去要再打电话时,顾长安回来了。   老人去公园了,家里就一个保姆阿姨在,她一直送他们到巷子口。   车开到一处清静的地方,顾长安把保镖打发下了车,顾楚见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猜测他大约真是被灌了一些伤身的药了。   他问他:“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顾长安心里头翻江倒海,他想不问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算了,老夫老妻,问多了伤感情。可不问他实在难受:“……昨天晚上,为什么不阻止徐臻?”   顾楚很是莫名:“你从前没睡过徐臻吗?”   顾长安简直无从喊冤:“我睡他?!是个人我都睡啊?!他是办公室助理!老子从不睡公司员工!”   顾楚觉得顾长安肯定是不记得自己到底睡过些什么人,再叫他去想六年前的某一天肯定徒劳,是不是徐臻关系也不大,总归是要这么一个人,自己养的跟外头卖的没有区别。   他耐心的为自己昨天的行为做出解释:“我不过来是因为不知道你到底吃了什么药,万一你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小孩子怎么办,我们有协议,我不能让这个小孩受到意外伤害。”   顾长安倒在座位上,从未有过的沮丧像乌云密布在他心上:“……我睡别人你无所谓是吧?”   顾楚很想说是,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正面的回答他,这个时候其实说不说是一个意思。   顾长安喃喃自语:“我娶谁你无所谓,我睡谁你也无所谓。”还真是不如不问。   顾楚不明白为何顾长安突然这样自怨自怜,这姿态十分可笑,这么多年他放浪不羁无法无天,怎么这时候想起来感叹没有人管束他,莫不是尝着什么苦头了。   他坐着腰酸,换了个位置,又听到顾长安问他:“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顾楚不喜欢审视他跟顾长安之间的关系,这中间有太多不堪,从顾承开始,他的人生完全朝着一个混乱的方向前进,仿佛他不需要有自我意识,只需要去依附顾长安,去配合他的人生。明明十七岁以前在所有人眼里他是男孩,突然某一天他却做了谁的母亲。   母亲……顾楚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没有婚姻观念,对于丈夫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忠诚,她有很多男人,但从来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因此总是去流产,她暴躁易怒,性情多变,但也曾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相比起来,他倒是经常挨父亲的拳打脚踢,一喝醉他就要打他,骂他是怪物,骂他有个不堪的母亲,他从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有饭吃是不是有衣服穿,只顾自己赚钱自己喝酒,比起这样的父亲,顾楚其实更愿意接近母亲。   没关系的,楚楚,她总抱着他说,没关系的,我们楚楚是宝贝,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呢,总归谁对自己和气,谁给糖吃,心就向着谁了,再说,那是母亲呀。   如果不是顾长安,大概他现在也是在另一个恩客手里吧,这样一想,遇到顾长安倒是他的运气了。他让他受很好的教育,供他不愁吃穿,严密的保护他不受外界伤害,而他所做的不过是限制他的正常社会交际,而且还是有时限的,等他把第二个小孩子给他,他就自由了。   一旦自由了,他要去一个安静而隐秘的地方,既不恨别人也不爱别人,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到老。   他的心情愉悦起来,看向顾长安说:“你是长辈嘛,而且你很好,供我读书,供我吃住。”   “就这样?”顾长安问。   顾楚点头。   顾长安徒然暴怒:“有哪个长辈会睡你?!”   “我吃你的用你的,总要付点代价吧。”顾楚说。   顾长安不敢相信从这张小嘴里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哪怕他说恨也好,这么多年,他强迫他做那么多不情愿的事,不应该有恨吗。   “你不恨我吗?”他问他,问的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   顾楚说:“把这个孩子给你,我就可以走,那为什么我要恨你?”   “你不爱他吗?他跟承儿一样是你的小孩。”顾长安问的几乎要绝望。   顾楚被问住,但很快他就说:“我没有想过,而且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想这个。”   顾长安笑了起来,眼角都笑出眼泪了,药物的副作用使他头晕脱力,他像一个完全不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孩子,一心想要报复那个说要把自己扔掉的家长:“你想我履行合约?好啊,合约里说,你必须给我一个女孩儿。很遗憾。”   顾楚莫名其妙,但渐渐想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男孩儿。”顾长安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高兴第二个孩子不是女孩,他很高兴,他高兴极了。   车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顾楚震惊的张着嘴,那孩子自顾自在他肚子里翻了个身,这原本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但这一刻他根本无暇体会:“不可能!亚瑟那时候明明说——”   “我是他的老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弄掉他?!”顾楚无法控制的大叫起来,被欺骗的愤怒让他脑子空白。   顾长安头晕的愈加厉害,他有种往下坠的眩晕感,似乎坐在一架疾速往下掉的电梯上。他看到顾楚的愤怒,听到他的质问,他同样感到愤怒,还有难以诉说的伤心,但却没有力气吼的比他更加大声:“那是我的儿子,他跟承儿一样是我的骄傲!”   “他会和承儿一样痛苦!你为什么这么自私?!”   顾长安竟呵呵笑了起来,顾楚怒不可遏的扑上去揍他,这一刻的恨足以让他就在车里杀了顾长安,但还没等他下去第二拳,顾长安便失去了意识。   顾长安从不生病。他有许多当兵时带出来的习惯,除了负重长跑、攀岩、散打、冬泳之类的体能训练,每年他都会约三两战友野外行军,一走一千多公里,他的身体素质远非顾楚这样的小书生能比。   他的昏迷是因为药物副作用,他服用了一种带有强效催情作用的致幻剂,这种致幻剂对心脑血管有极大的副作用,会导致严重低血压,好在那只是一过性的,休息几天就好,不会给身体留下永久性的伤害。   这个年纪的男人大约没几个本分的,接诊的医生见怪不怪,看病人仪表堂堂,便告诫家属,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胡来。   顾楚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看都不想再看那混蛋一眼,若非有那三个保镖看守着,他只想一走了之,哪里还有耐心去听医生说什么。   他在医院走廊给亚瑟打电话,那洋大夫在电话里咒骂雇主的不守信用,继而无奈解释说他是天主教徒,教义使他不能为人堕胎。顾楚想骂人,那头却像赶着投胎一样把电话挂了。   顾长安醒来时,顾楚正焦躁的在病房里来回转圈,暖气的燥热使他脱掉了臃肿的棉服,只穿了件宽松的羊绒衫,他人瘦归瘦,倒是能藏肚子,五个多月了肚腹依然不突兀,只鼓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   与十年前相比,他真成熟了。顾长安想起那时候他有顾承,似乎个子还没有现在高,骨架子都没有完全长开,走起路来像只企鹅摇摇摆摆,可爱极了。   人长大了不好哄了,他不像那时候那样憨傻了,也许是顾承的成长经历使他有了足够的自主意识。这并不是好事,如果什么事情他都能想明白,他一心想走,那留他在身边就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尤其是,他对自己没有感情。   顾长安使劲儿用他混沌的脑袋想着这些年来的种种,他愈发觉得顾楚心硬的可怕,当年父母暴毙都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他对人的友善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似乎只有讨好众人,才能使自己生存下去。   他既然可以抛弃顾承,自然可以抛弃更多。   顾长安越想越后悔一时冲动告诉他真相,他是期盼有一个女孩儿,但只要是他为他生的,男孩儿他也接受,他好容易才说服自己男孩儿也是好的,可这一转眼,大约连这男孩儿都要保不住了。 第十六章   无论怎样说,谁也不能动那个孩子。   然而顾楚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丢到了一边,病房里再充足的暖气都无法融化他那颗掉进冰窟窿里的心,在发现那不中用的老混蛋醒来之后,他威胁他马上让亚瑟来终止妊娠,否则他就自己去找个医生。   顾长安提醒他:“你上哪儿找?”   没有他的允许,他接触不到任何人,这会儿他连病房都出不去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楚扶着床尾的金属床栏,气息锐利的像冬日清晨树梢上的冰棱子:“你就这么自信,我弄不掉他?”   顾长安虚弱的说:“你先过来,给我倒杯水。”   顾楚气不打一处来,冷眼瞪他。   顾长安皱着眉头哎哟,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过来啊……”   总归不能就叫他这么便宜的渴死了。顾楚倒了半杯冷水过去,那架势似乎要泼人一脸。顾长安待他走近,一下就捉住他的手腕,手劲大的像是兽夹,顾楚来不及呜咽一声就被拖进了被子里,他本能的弓腿护肚子。   小动作不言而喻。   顾长安把他拢在怀里,一边剥裤子一边凶狠的说:“找什么医生,要弄掉他还不容易?”   他一手钳着他的腰,另一手去掰他的腿,顾楚心慌不已,正胡乱挣扎,听到耳边嗤的一声笑,顾长安放开了他:“你舍不得儿子。”   顾楚大口喘息,这时才察觉顾长安根本没把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他在故意吓唬他,然而他却经不起一丁点试探,轻而易举就败下阵来了。   他感到颓丧而绝望,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来,发狠道:“我并非没有决心拿掉他!”   顾长安不知道是该接着吓唬他还是应该立刻跪下来求他,片刻缄默,倒底心疼,他亲了亲他白嫩的脸,说:“别做傻事。”   或许应该搬个救兵来,他想,养大老大带老二,小崽子也应该派点用场了。   容正非这一天特别的忙,一早挨了顾长安的骂,却没时间立刻就去算账,只好叫秘书记下来,结果没等挤出时间来处理这事儿,倒接到了老母亲的电话。   她讲前一天夜里顾长安的助理在酒店非礼容栩,气得直骂:“小非,你爸爸还是长辈呀,诚心诚意叫他来吃饭,给他脸了吧,他倒好,叫一个助理欺负你妹妹!”   容正非怕了家里的千金大小姐,顾长安的助理跟他有些年了,瞧着胆子不大,着实不像作恶的人。他嘴上应承老太太,转身打电话给顾长安,却没有打通。   顾长安抱着顾楚在病床上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便觉得已经大好,一刻也不愿意在医院里多留。顾楚情绪很坏,躺一下午皱着眉头不肯睡,顾长安舍不得放下,见人在车子里有些迷糊了,便让司机绕着北京城漫无目的的开,手机里十几个未接电话也不敢去理会,足足绕了一个多钟头才把他绕的睡过去,把人放到了酒店床上之后,他终于腾出了心思去处理杂事。   他约容正非在了一家拳馆碰头,容正非慷慨赴约,两个人见了面二话没说先干架。顾长安一肚子火,容正非也是不认输的性格,硬扛了半个钟头,实际他转业之后疏于功课,早已不是顾长安的对手。   夜里十点多了,馆里十分清静,拳头的声音格外有力,顾长安下了狠手,容正非叫他一个斜勾攻到腹肋,立刻跪倒,终于扛不住了,骂道:“你特么吃错药了?!”   顾长安冷眼俯视他,呼呼喘气,说:“昨天的酒里下了什么药你心里没数吗?”   容正非觉得自己脾脏在出血,站起来都有困难:“什么下药,你胡说什么呢!”   顾长安脱了手套下场,一个字都不想废话,容正非偏偏还要追着问:“昨天夜里小栩送你回去的时候,跟你的助理,就是小徐,闹了不愉快的,你知道吗?”   顾长安置若罔闻,只管走人,容正非下不来台:“嗨,你的助理非礼我妹妹,没说法了?!”   顾长安转身看他,目光森冷:“容正非,看你妹妹看牢一点,否则你早晚要给她收尸。”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容正非也大为光火。   顾长安冷笑道:“带她去看看医生,药钱别给她省。你也不要再跟我提交情,咱俩没交情了。”   他一副割袍断义的架势,容正非只能眼睁睁看他扬长而去。   得罪容家自然是没有好处,民不与官斗,顾长安也一直让着容正非三分,但这都是有限度的,江南的儒商向来是没事儿不找事儿,事儿来不怕事儿,顾家的背景也从来没有使顾长安怕过什么人,让是气度,不是畏惧,容正非从来都明白。   顾长安从拳馆出来之后转到医院去看徐臻,前一夜残存的记忆令他有些遗憾,药物激发了他的贪欲,他确实没有去想抓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他感觉得到对方没有反抗。   光是这一点,徐臻就不能再留下。   即便他能把顾楚压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上肆意求欢,这幢大楼里领他薪水的人却必须要守公司的规矩,办公室恋情是被绝对禁止的,一旦败露,其中一方必须立刻离职。顾长安无意去求证徐臻为什么不反抗,他是雇主,可以体恤下属的难处,但没有义务去照顾他们的感情。徐臻会得到他应有的补偿,或者是多发一年的薪水,或者是一次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如果需要,他还可以为他推荐新的工作岗位,作为助理,他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如果能忠诚,会是一个很难得的帮手。失去他或许是荣晟的损失,但好在安娜已经提前接手了办公室助理的岗位职责,公司现阶段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   能够解决隐患是件好事,顾长安几近冷血的想着,哪怕是为了让顾楚更加安心也是必要的。   赶到医院已是午夜,探视时间早已结束,令他意外的是徐臻中午便已自动出院,主诊的医生告诉他就在病人出院后不久还有人来找过他,似乎是仇家,领头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那多半是容栩。显然前一夜为了摆脱她,徐臻一定冒犯了她,那疯婆子病态偏执,他大约料到了她会来找麻烦。   徐臻内敛而敏锐,这使他能躲过许多的危险,顾长安想他应该是先行回程了。   然而一直到了两月的上旬,徐臻都没有再出现,他音讯全无。   顾长安忙着生意,忙起来几天都顾不上顾楚,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其他人。他留了足够多的人看守顾楚,计划着尽快把人送出去。   顾楚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但他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他整夜闭眼但不能入睡,仿佛有什么在他身体里警告,使他时刻清醒,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亚瑟在六个月体检时告知顾长安胎儿偏小,母体贫血且蛋白偏低,这是营养不良的现象。面对顾楚他仍然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这对夫妻会这么在意胎儿的性别。他给他们配了一些改善贫血的药物,顾楚因此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但总归他还愿意吃,顾长安觉得事情还没有坏到极点,况且还有顾承,他几乎成了顾楚唯一的精神支柱——或许一直以来他都是。   离京之后,顾楚与顾承通过两次视频电话,十岁的少年担心的都是年龄以外的东西,他告诉顾楚他妈妈不喜欢弟弟,要去堕胎,他想求她不要把弟弟拿掉。   “只要她肯把弟弟生下来,我以后都会很乖的,什么都听话!”顾承皱着英气的眉毛,小脸儿都露出急切的神情来,“我很孤单,我想要弟弟。”   他这样说,顾楚还能维持着冷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弟弟知道他生下来就没有妈妈,他可能不愿意来。”   “不,他有妈妈,我也有,虽然她不来见我,但是你见过她呀,而且你说她爱我。”   “他抛弃了你。”   “她没有抛弃我!”顾承似乎被激怒,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激烈的反驳他的哥哥,“她爱我!就算她永远不出现,我也知道她爱我!”   他就快要哭了,这个早慧懂事的孩子被戳到了最脆弱的地方,妈妈这个词是他永远的痛。   顾楚不得不借口倒水而突然的离开,否则他会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态,跟着崩溃的哭起来。 第十七章   尽管分身乏术,两个人也无话可讲,顾长安还是尽量的抽出时间夜里回家。顾楚的消极抵抗令他多少有些烦躁,但他总算没有再提要把小孩子拿掉的事,顾长安觉得陪在身边总还能做些让他高兴的事情,比如取悦他的身体。他不断同他接吻,抱在怀里爱抚,然后谨慎而贪婪的进入他的身体,所有能使快感持续时间延长的技巧他都殷勤的为他尝试,这经常使顾楚在绵长的性高潮中失神,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只蜷缩在他怀里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身体,像一只失声折翼的鹤。   顾长安每每抱着这样的顾楚,便不舍得送他去英国,情事上的默契与融洽模糊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矛盾,当他们拥抱在一起,皮肤贴着皮肤,水乳交融耳鬓厮磨,这温暖到炙热的结合如同强效的麻醉剂,令人忘记一切的不安与痛苦,陷入黑甜的睡梦中,顾楚因此出乎寻常的贪恋。顾长安早已叫他弄得全无主意,见他要,便宠着给,甚至同他在公司会议室里做爱,仅仅隔着一扇未上锁的木门,在安娜的敲门声中互相取悦,直至攀上云端。   只要顾楚能安宁的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顾长安觉得怎样都行。   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接近七个月,一次激烈的性事诱发了顾楚的宫缩。   宫缩伴随着少量的出血,这是生育顾承的时候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亚瑟听闻消息连夜带着仪器出诊,他郑重警告顾长安不可以再有任何的性行为,顾楚的情况相当危险,胎盘已完全覆盖宫颈口,如果发生早剥,完全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个词严重刺激到了顾长安,他意识到他可能正在把顾楚往死亡边缘推进。顾承的顺利出生给了他这一切都很容易的错觉,人都会趋利避害,顾楚的抗拒或许正是来自母体自身的直觉,这个孩子会给他带来不幸,前路凶险。   顾楚被迫绝对卧床休息,并且接受一系列的治疗,包括促进胎儿肺成熟,为很可能到来的早产做更多准备。这个月龄的体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用肥胖来掩饰,况且在体重增长最快的月份他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因此身体消瘦,腹部却格外膨隆。新年一过他便擅自辞退了所有的保镖,不再接触任何人,顾长安因此窝火,却叫他一个冰凉的眼神便扑灭。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应该去英国,但顾长安总是忙碌,又怕他一心想要拿掉小孩,不敢叫他离开自己太远,一时的犹豫,不想两个月来竟一天比一天更加放不开。   一尸两命。顾长安没有听过比这更可怕的字眼了。   连安娜都感觉到了老板的异常。   新年伊始,徐臻的突然离职使得她的工作量猛然加重。荣晟开春的项目来自发改委审批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这并不是荣晟的主要营生,但不能否认它的利益产出是最快速而迅猛的。市里的这个项目能过审,是顾长安一个人的面子,是容正非的人情。因此荣晟拿到这个项目顺理成章。   从去年年底开始前期工作便开展,徐臻与一位副总负责,顾长安当时的重心还在与境外的一桩电气生意上。他是个精力相当旺盛的领导人,对赚钱这事充满热情,或许会偶尔的玩物丧志,但很少能见他在工作时露出疲态,即使得力助手突然的罢工离职,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进程,他甚至不需要助手,忙碌的时候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天上飞着,仅仅只睡两三个小时。   四十岁的人能有这个干劲非常难得,安娜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从背后带给他的动力,他明明刚经历了一场不愉快的短暂婚姻,她却从他身上窥见了一个妻贤子孝的已婚男人的安定与满足。   然而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近两个月来,她觉得他似乎被重创,尽管他依旧与下属谈笑风生,也依旧洒脱不羁,但有很多时间他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手机常常联系不到他,而且他变得格外暴躁,懒于政务,像个上班族一样在意自己的上下班时间。新项目如火如荼,他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似乎在完成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甚至开会时偶尔的出神,都会露出一丝不自信的沮丧来。   这个样子的顾长安令她感到疑惑,但她无人商量,徐臻的离职对所有的辅助科室负责人都产生了影响,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助理,处理起任何事情来都游刃有余,他帮助过许多人但与所有人都没有工作之余的往来,亦从不谈起自己的家人朋友,这些年以来,他的重心只有顶头上司顾长安,他与他几乎形影不离。   安娜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是那样敬业的助理,好在顾长安对她似乎也不做太大要求,能把公司日常工作做好就足以。   顾长安自然不会再要一个像徐臻那样的助理,他不会再给下属提供任何背叛自己的机会。自容栩找上顾楚,他从上司的角度反省了自己是否过多的去依赖一个助理,徐臻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一个普通的职场新人到无所不能包干他身边所有公事私事的强悍助理不过十年时间,这其中自然离不开他的有心栽培,顾长安自觉看人眼光还算准,从没想过徐臻会背叛,尽管是私事,也足以让他大敲警钟。   一切涉及到顾楚的事情都不是小事。顾长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巨大的难题,他的小顾楚不信任他,可能从未有过信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人坐在跷跷板的两端,原本平衡的关系,对面那个人突然走了,他从空中跌落,猛然砸落地面,摔的措手不及。   他没有找到讨论这事的好时机,且眼前的困境足以叫他焦头烂额,顾楚身心疲惫,整夜的失眠使他痛苦求助枕边人,他想要他,想要这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被满足的安宁,他对性事的依赖呈现出严重的病态,亚瑟一再建议顾长安咨询心理医生,他认为顾楚没有被满足的并不单纯是性欲,可能有什么是他迫切想要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因此心病难偿。   还有什么是他要却不给的,顾长安守在床前亲吻安抚着虚弱的爱人,一遍遍的问他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想要小孩,以后我们都不要了,你想我离你远远的,等儿子生下来我有多远滚多远,心肝,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他被逼的无计可施,后悔不已。 第十八章   亚瑟固定在每日早晨十点登门,先穿过蔷薇花盛放的院子,再穿过寂静的一楼客厅,去二楼敲响主卧的门,他的雇主通常在那里陪伴自己的爱人,但偶尔也会出现在楼下的厨房。有时他会被邀请同他们共进午餐,无论是主食还是甜点都出自雇主一人之手,意外的美味。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这种意外而改变对雇主的看法。在爱人的病榻跟前,顾长安表现的如同一条温顺的大型犬,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实际上他比从前更加乖戾——在进大门之前他被强制接受严格的检查,他们甚至禁止他携带任何开封过的药物入内,这实在冒犯他作为一名医生的尊严。   可至少他还能进门,他是唯一一个被准许进入房子的人。   整幢房子如同监狱一般24小时有人看守,顾长安可以纵容顾楚辞退贴身的保镖,但完全撤掉安保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在容栩失踪之后。那次大吵过后,他们没有再提起去容家赴宴时发生的事,容栩也好,徐臻也好,顾楚都只字不提,他的重心向来都不是那些人。顾长安接受了医生的建议瞒着顾楚对他使用了适量抗焦虑药物。顾楚顽固的认为所有的不适都来自于孕期激素变化,他不会带着硕大的肚子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更拒绝服用对胎儿可能存在一定影响的精神药物。除了亚瑟,任何人他都不见。他在似睡非睡间告诉顾长安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这话说的叫顾长安应都应不上来。   容栩失踪了。她与人合开的外贸公司卷入了一桩洗钱案,合伙人卷款逃亡境外,她则凭空消失。这不太对头,依容家三兄弟的身份,就是杀人放火也不一定能叫人寻着踪迹,区区一桩经济案,容家大小姐犯不上东躲西藏。   顾长安一得到消息便让顾兰生立即动身去接顾承,大的已经叫他寝食难安,小的不能有丝毫差池,再者说,他如今全靠儿子的面子在老婆跟前说话,将人接回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若是万一……母子俩总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不愿意往下想。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顾楚被禁足在床上,起初他把自己折磨的筋疲力尽奄奄一息,药物干预之后,有一周多的时间他都在嗜睡状态,因此不久他便察觉了异常,警惕的拒绝再服用任何药物包括复合维生素片以及钙片,亚瑟也没能说服他。   好在他终于拾回了一些理智,开始像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一样苦苦挣扎着调整自己的情绪。   等到他八个月左右的时候,天气开始转暖。顾长安常常将他抱到卧室的阳台附近晒太阳,四月的和风从卧室的落地窗吹进来,带着暮春的花香,南方最好的季节已经来临。   就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徐臻。   起初他以为是亚瑟开门进来,因此手里的书都没有放下,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抬头便看见了一脸惊愕的徐臻。   不速之客。   顾楚迅速扯过毯子遮住了自己的肚子,尽管这是多余。顾长安去了公司,晚餐时间才会回来,屋子里并没有人,如果他大声呼救,院子里的保镖动作未必有几步之遥的徐臻来得快。   他甚至想到了去摸床头柜后面的枪。   徐臻显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他盯着他的肚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   顾楚镇定的把书放在肚皮上,同他打招呼:“徐助理,好久不见。”   他仔细观察着他,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去了三个月,徐臻没有明显变化。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生的秀气,骨架挺拔匀称,站立着的样子有种含蓄的自傲,并无凶相。   只需要几秒钟的思索,徐臻便醍醐灌顶:“顾承是你的孩子?”   顾楚说:“是。”他诧异自己竟能这样轻易的承认。   这几乎不需要再问,如果顾楚能够生育,唯一可能是顾承母亲的人必然是他,顾长安从未隐瞒,不管是老婆或者顾太太,包括车上那句老板娘都没有任何玩笑成分。   徐臻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楚试图站起来拿床头柜上的水,这使他的肚子看起来更加惊人:“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只有水。”   徐臻看他狼狈笨拙的动作,恍然回神:“不,什么都不用。”   他渐渐冷静:“所以那时候你就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你指我们第一次见面?”顾楚拿到了枪,重新躺了回去,不动声色的将它盖在了毯子底下,说,“是的,承儿那年三岁,我刚回国。”   “刚成年就诞下私生子,你是自愿的吗?”   顾楚淡定回答:“徐助理你这样问,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的老板,他怎么会让自己的长子成为私生子。”   徐臻沉默了片刻,似乎陷入回忆:“我真可笑。什么都不知道,却自诩是最了解他的人,竟还将你当作酒店的雏妓。”   顾楚自然是记得的,他同他说,小朋友,不是睡了你几次就一定要记住你的名字,顾总很忙,送到他床上的人不计其数,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独一无二,那我一年得打发多少人?不管你叫什么,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那就证明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他说这番话时人站在酒店套房的外间,衣着凌乱面色潮红,背后的卧室里传出顾长安的催促笑骂声,他在叫他进去。   在那之前,顾楚以为他的顾叔叔只把不正经用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甚至还幻想着他们的婚姻并不完全是个形式。   好在有徐臻。   “你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某种意义上说我对于他来讲确实是个雏妓,你的说法没有错。”顾楚平静像是在叙述事实。   徐臻笑出声来,这实在太荒谬:“天呐,你们不但是叔侄,还是夫妻,还有一个孩子,马上还要有第二个,真叫人叹为观止……那为什么你们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这种跨越性别年龄甚至是伦理的伟大爱情,要去招惹其他人?!”   顾楚忍不住道:“我并非情愿!”   “不情愿所以决定再生一个?”   顾楚张着嘴却无从解释起。   徐臻轻蔑道:“你依附他生存,孩子是你的筹码,你心甘情愿。”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把他奉若神明?!”顾楚无法控制的被激怒,“我是被迫的!”   徐臻说:“我原以为他会找一个对公司发展有好处的人结婚,他虽然玩得开,对感情却很保守,适合这种婚姻。从家庭背景看,容小姐如果不是太娇纵,其实是很不错的选择。只是我没想到原来你才是他的高压线。理智的说,你的存在对他对公司都没有任何好处,这你不能否认,所以我今天来,本来是打算把你带走的。”   “何必这样冠冕堂皇。”顾楚说,“你的动机难道不是因为你爱他?”   徐臻笑了笑:“他教会了我很多,也一直很护着我,对我家人也很关照,我从小没有爸爸,他对我来说,亦父亦师亦兄亦友。我比世上任何人爱他,包括你。”   顾楚突然心生不忍:“为什么不告诉他?”   “从前我觉得没这必要,我是他最亲近的人,独一无二,现在么,更加没有必要了。”他似乎有些苦恼,来回走了几步,说:“来之前我计划好了怎么带你走,但现在,我实在想不出怎么把一个孕妇带出去。”   不请自来,自然不会甘心空手而归,顾楚更加警惕起来。   徐臻默默盯着他,若有所思。   顾楚想到权宜之计,说:“你可以两个月以后再来。”   徐臻疑惑看他,正在考量这话的可信度,他身后的门便毫无预兆的打开了,不等他有反应,身后扑过来的保镖便将他压在了地上。   顾长安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商量好了吗?”他说,“看不出来,两位挺投缘。”   徐臻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没有抵抗,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   顾楚从毯子底下拿出那把枪放在床头柜上时,手心里都是汗,对峙时没有觉察到的疲惫都卷土而来,他厌恶的对那些人低吼:“都滚出去!”   这时候的顾长安不会同他理论任何事,他下楼去取了午茶放在他身边,不顾他的不理不睬,径自坐下来手覆着毯子数了数胎动没有异常子宫没有不规律宫缩,便放心起身去书房审问徐臻。   面对徐臻,他真有些头痛。他总还是念旧情,想保他,但这小孩真不是叫人省心的料子。   “容栩在哪儿?”他沉着脸问他。   徐臻不答,他被捆在椅子上,眼圈发红,扭头不看他。   顾长安想找个什么东西敲他的头:“还不肯说实话?!你知道容家什么背景吗就敢绑她?!”   徐臻像是在办公室里谈论工作:“总要解决这件事,不是您一味的退让她就会善罢甘休。况且我是正当防卫。”   “你多大能耐?!”   徐臻顿了顿,说:“您以前夸我总能把事情办得比您想的要好,今天如果不是意外,您也不一定能见到我。”   顾长安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了:“……你威胁我啊?!”   “楚少并不情愿留在您身边,您为什么非要强求呢?”   “你懂个屁!”顾长安暴跳如雷,“他不知道多爱我!”   “他根本不在乎您!就算生下您的孩子又怎样,他愿意承认吗?!他不爱您!一切都是您一厢情愿!”徐臻激动的耳朵都红了,他急于争辩,急于说服自己的老板迷途知返,他有许多话但没有再开口的机会,顾长安像头猛虎揪住了他的衣领,一双铁拳几乎将他勒的透不过气。   “给我听好了,徐臻。”他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你以为做了我几年助理,就能爬我的床能破坏我的家庭了?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打工仔,跟公司其余几百号人没有区别!那天晚上我要知道是你,我根本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竟还跑到我家里来恐吓我的家人,谁给你的底气?!我太太怀孕八个月了,他有什么闪失,你抵命都不够!”   被打扰了午睡的顾楚难以顺利补眠,他疲惫的犹如穿越了撒哈拉沙漠的老骆驼,沉重的行李压在胸腹叫他放松不能,干涸与燥热又使他难以忍受,即使喝光了一大杯凉白开以及午茶也依然无法缓解,四周安静,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一直等到黄昏才似乎听到有人来带走了徐臻,他又躺了一会儿,没多久,顾长安便来推门来抱他。   晚餐的牛腩炖的软烂,甜点的燕窝也入口即化,应是过午不久便炖上了。顾楚看了一眼对面大口扒饭的男人,顾长安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胡萝卜,并不解释。   尚不敢外出散步,只在花园里走了几步,顾长安便心惊胆战的将他抱了回去。夜里有些凉,他们窝在一起看了一部二战题材的电影,临睡时也不过八九点钟。   顾楚实在不能睡,又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讲,便只好问:“徐臻,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长安给他捏腿,说:“他在国内没有亲人了,只有一个老娘,得了肺癌,在休士顿住院,他这些年攒的那点钱都填了医药费,公司也借了一点,我想呢,再给他一点,叫他出去以后就别再回来了。就是他死活不肯说容栩的下落,一时半会儿的,我还不能叫他就这么走了。”   顾楚吃惊道:“他绑架了容栩?”   顾长安无奈道:“他叫容栩的公司背了洗钱的黑锅,又敲诈要五百万封口费——也就够他老娘两个疗程花的,交易的时候他甩了对方的打手,拿了钱,又没让容栩回去。”   顾楚感叹道:“难怪他进这扇门这么容易。”   “整个行政部门的人脑子都没他好使,不知道他观察了多久,竟能挑了保镖交接换人时混进来。”讲到这里顾长安仍是后怕,“也是我的疏忽。做了我这么多年贴身助理,境内我有多少房产,他是一清二楚的。”   顾楚说:“他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顾长安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归冤枉我的事情我还是要叫屈。他是我办公室助理,知道再多,再能干,也只是公司员工。我是有出去玩儿的时候,生意人应酬起来环境就那样,这个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没话讲,可徐臻,我同他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关系。”   怕顾楚不信,他又补充了两句:“这种事儿我犯不上跟你扯谎,他是我工作上的一个失误,往后这样的失误我绝不再犯。”   “顾长安。”顾楚轻声问,“我们还有往后吗?”   顾长安心里钝痛,不敢问他是不是真有过跟徐臻走的念头,只小心翼翼给他把被子盖好了,说:“我恳请你给个机会,我希望有。”   徐臻最终松口。他对顾长安的了解比一般人深,能不能从他手里脱逃,他没有把握,倘若他耐着性子永远不露面,他们也许真不会再见面,但人都有私心,他太想走前把他身边的麻烦都解决了,果然便跌在了顾楚这里。   他不知道顾长安在门外站了多久,房间隔音很好,但必定装了监视器,也许他一进门便已暴露。这是完全能够想到的事情,顾长安风流成性却又极其保守谨慎,老婆孩子是他的软肋,如果早一步知道顾楚的身份,他定然不会自投罗网。   人家一家子美满和谐,同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相干。付出十年光阴,得到的也不过是冷酷残暴的驱逐。只要在想到这个人的时候只记得他最后的无情就可以了。徐臻决定远游,不再回来。   容栩约莫受了不少刺激,披头散发腌臜不堪,也不认人,直到被解救她都无法指证是谁绑架了她,绑匪在她手机上留言,敬告她从此安分做人并付上了一张不堪入目的裸 照。   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她的三个哥哥自然不肯罢休,但也都低调的不再声张。   尽管叫人头痛烦躁,总算这一页有惊无险的翻过去,徐臻埋下的祸根,顾长安是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许是因为生在家学渊源深厚的江南望族,懂事起顾承便没有怀疑过自己同父亲一样要为整个家族守业,从他祖父一代开始顾家便成立了自己的家族基金,以此保证家族资产得以代代传承,除了慈善捐赠,大部分的投资目前都由顾长安同他的职业投资人团队操作,退一步讲,即使荣晟衰败,也伤不了顾家的底子。顾长安似乎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继承者,他同所有的创业者一样充满活力与拼劲,这对顾承来说已是很好的榜样,因此他五岁离家,独自去往英国求学,也从未有过畏惧。最初思乡之情偶尔会使他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但很快充实的功课和严苛的教员们占去了所有的时间,他几乎无暇再去悲春伤秋。封闭式的贵族学校秉承军校管理制度,不同肤色的孩子们暗地里划分了等级,顾承吃了一些苦头便渐渐懂得了生存的规则,他变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强势顽固甚至崇尚暴力,但骨子里也继承了母亲的坚韧与悲悯,这种不自知的矛盾使他有种出众的气质,小小年纪便有了上位者的从容与自信。   但就算他明白自己的责任,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他都会任人摆布,比如突然的休学。   起初他惊恐的以为是顾楚出了意外,去往机场的路上便不顾大洋彼岸是凌晨两点执意要看人一眼,往常这样的心血来潮难免会挨骂,这一次顾长安却没有斥责他,叫他仔仔细细看够怀里嗜睡的人才不悦的挂断了电话。   夏季结束之前他必须留在境内,只好临时列了一个学习计划,多数时间他都在书房看书,闷了便折腾顾兰生,或者三餐挑食到要他跑遍城里大小馆子,或者半夜里穿白衬衫不声不响跑到他床前站着,或者借着活动拳脚为由在健身房里将他当成人肉沙包,花样百出。他习惯了人前冷漠,习惯了彩衣娱亲,只有在顾兰生面前,才会暴露出真性情,无奈他的奴才根本不接招,即便是半夜里站在他床头装神弄鬼吓唬他,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被急匆匆塞进被窝里好生捂着,好像他永远只有三岁。   同顾长安的急于脱身相比,顾兰生倒希望这麻烦处理起来遥遥无期,顾承现在同他在一起。   那小少爷原本就是个人精,毫无原因被休了学不说,家也不让回,哥哥也不让见,整日困在他的一处小洋房里——同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一样,他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还有这样的逍遥窝——像是专门养金丝雀的,小少爷那骄纵的脾气愈发被放大,来的头一天,问不出休学的原因,便抱胸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扬叫他跪下。   就是大宅里当着一众老少的面都跪得,何况这屋里就主仆俩,顾兰生跪的特别理所当然。   结果他膝盖才挨着地毯,迎面便是一脚。   小白袜子干干净净的,少年人的脚劲儿倒不小,顾兰生敏捷的出手握住了脚踝,马上便又松了手劲,任这一脚挨在自己肩上。   顾承骂道,你造了反了,软禁我呀?   顾兰生见不得他不高兴,但涉及到人身安全的事情不容他胡闹。他没什么可解释的,顾长安也没有给他解释,顾承是顾家的根,他要是有什么事,顾家就可能没有将来了。顾兰生知道顾长安一向是防着他,顾家清清白白做着正当生意,能把人交给他这么个预备军火商,就已经是莫大的信任。   顾兰生想把这宝贝疙瘩吞到肚子里带着走。往后的时间他多半都会在境外,娘家那边在境内是少数合法的军工私企之一,但大头都在东南亚一带的工厂里,产品也做贸易也做。他在顾家长大,看似安逸,却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前程不会有其它可能。娘家请的家庭教师都是行业精英,他没有进过任何一座高校,但不管是弹药火炮还是轻武器,亦或是国际贸易、各国通用语种以及除此之外的小语种,甚至是生物化学,都是他儿时的必修。   他没有朋友没有同学,顾家待他虽如半个少爷,却又人人疏离。唯一就有软糯的小顾承,时时刻刻粘着他,视他为所有物,片刻寻不着人就要哭闹生气。   顾兰生从不觉得顾承的脾气有哪里不好,哭闹有理,打骂有理,蛮横有理,总之小少爷做什么都有理,真有哪里不对,那也是旁人的不对。他想把人日日夜夜捧在手上藏在怀里,无奈独处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到顾长安的麻烦解决之后,他不得不把顾承送回顾家大宅,随后准备同表叔一起动身去往境外。   等顾楚知道顾承休学,已是在徐臻离境之后。他不满顾长安把顾承交给顾兰生,尽管顾兰生好像顾家的二管家,但整个顾家都心知肚明他不是下人,顾乘松到底是不是他的生父无人知晓,把人放在顾家养大,只是借顾家祖荫繁盛,图个低调平安。   既有顾家的托庇,便是于他有恩,顾长安并不担心他会伤害顾承。他全副心思都在顾楚的肚子上,亚瑟建议在36周时人为的终止妊娠,剖腹取胎的同时一并切除子宫,以降低各种出血风险,也保证了胎儿的存活几率。由于手术存在着一定风险,他希望能在爱丁堡他的实验室里进行,当然也可以联系本地硬件设施最好的私立医院,只要顾楚能够接受,因为这势必意味着暴露隐私。   长途飞行对筋疲力尽的顾楚来说也是考验,两个人因此又有分歧,顾长安主张留在国内,一切都要以母子平安为前提而考虑,但顾楚不接受,他要回爱丁堡。   几个月的精神折磨使顾长安没有了安全感,他觉得顾楚之所以坚持回爱丁堡,是因为他从心里否认他们父子三人,他要像抛弃顾承一样抛弃第二个小孩,这一次或许更加决绝,连他也要一同抛弃。 第十九章   他驳回了顾楚的意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孩子出生以前他不可能离开他身边。   因此夜里十二点多了他们还在卧室吵架。宵夜是极不健康的腌蛋与薄粥,孕后期顾楚的胃口一直很差,热衷于一切对胎儿无益的腌制食品,顾长安不得不做出退让,实际上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商量,都可以退让,哪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不随他的姓他都能接受,但他不能摆出恩断义绝的架势来吓唬他。   大约真是很久没有被顶撞,整个孕期顾长安即使有不满也不敢同他对着干,因此当他一边吹着滚烫的白粥一边无情的说着这事儿没得商量时,顾楚怒火中烧:“你从来就没想过还我自由!”   顾长安索性承认:“如果你想要的自由就是抛家弃子独自去享受人生,那你想都不要想我会答应。”   顾楚咬牙切齿:“卑鄙。”   顾长安彻底爆发:“卑鄙?!我怎么就卑鄙了?是,我是王八蛋,你叫我叔叔我却只想着睡你!那我睡都睡了,承儿都这么大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怎么办?!开头是我不对,那我诚心讨你做老婆了呀,有多少财产我都给你,命都给你,你就这么瞧不上?!非叫我孤老终身才觉着报了仇了啊?!   顾楚瑟缩着嘴唇,气得应不上来话。   顾长安越想越心酸:“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接二连三抛弃自己的小孩!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冲我来,拿自己的身体撒什么气,拿孩子撒什么气!”   这话真戳到了顾楚的痛处。顾承周岁之后被顾长安带回国,那时他下了决心不去想这个小孩,只当自己没有过,整整两年他独来独往,连喜怒哀乐都一并失去了,直到那时回国,顾承摇摇摆摆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无论有多少理由,他都无法洗清抛弃孩子的罪名。   “我并不想抛弃承儿。”顾楚痛苦的指责,“是你不肯把他还给我。”   “一家人难道就一定要劳燕分飞?”顾长安连连逼问,“你把孩子都带走,我怎么办?”   “你还可以再结婚……”   “我这十几二十年挖空心思掏心掏肺对你,有多少劲儿都往你一个人身上使了,”顾长安俯身盯着他,“再找一个,我回得来本儿吗?”   顾楚想扭开头不看他,被捏住了下巴尖儿。   “哪儿你都别想去,要再有一点想跑的念头,明天我就让全世界知道谁是顾太太。”顾长安见他害怕,心底生出肆虐的快感来,“也就是现在不能碰你,等把孩子生下来,有你的苦头吃!”   他自然是嘴硬的,不管怎样讲那都是自己要白头到老的妻。   他动用了一点关系,已足够的报酬租用当地硬件设施最好的私立医院手术室,亚瑟被迫从爱丁堡请了当年参与顾承手术的同事过来。36周最后一次超声检查提示胎盘位置有所上升,在手术开始之前他们做了简单的交谈,必要的文书都必须由顾长安签署,亚瑟表示他会极力争取取胎保子宫,但最坏的结果也希望顾长安能做好心理准备。   顾长安说除了母子平安我不接受其他结果。   亚瑟叹息,早日终止这次危险的妊娠对他而言也是解脱:“你我都要相信天父的旨意。”   他不知道顾长安心里的恐惧,他甚至叫随行的保镖去大宅接顾承过来。   但就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毕之后,顾楚凭空消失了。   十几分钟后保镖打来电话,顾承失踪。   实际上先失踪的是顾承,他在独自去俱乐部的路上被劫持,一辆小车从背后撞击他的单车,他摔倒在路边,好在并没有受伤。   将他带上车的是三个男人,车开了很久,又上了山,最后的落脚点是个阴冷的房子,黑色的布罩使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凭听力分辨,不久他就听到他们打勒索电话,奇怪的是电话并不是打给顾长安,而是打给顾楚的。   他们向他勒索一千万,电话递到顾承耳边时,他听到他的哥哥在那头试探着叫:“承承?”   顾承有点儿心疼,不舍得他受惊吓,脱口便是安慰:“哥哥,我没事。”   顾楚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惊恐万分:“你在哪儿?!”   顾承没能说的更多,电话被拿走了,他听到他们在威胁,带上一千万,四点之前一个人到西郊的福泉山五指峰来,如果报警,那就到峰底的峡谷去找尸体。   福泉山森林公园,离市区至少一个小时车程,顾承努力回忆起幼时与邻家小孩一起爬这座山的经历,这山上有座荒庙,地砖有纹路。他往后靠了靠,被缚住的双手摸了摸地面,同他记忆中的一样的纹路。   但他没有理出头绪,为什么问顾楚要钱,如果问顾长安拿,开口一个亿都不吓人——他是独生子。   绑匪势必了解他同顾楚的关系,笃定顾楚会来,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知道更多,因此同他们周旋:“我哥哥拿不出一千万。他连工作都没有,一千块都拿不出来。”   并没有人理会他。   他仍旧说:“你们可以找我爸要,他出的起这钱,不然我也有啊,我包里的卡,里头有差不多一百万,我告诉你们密码。”   似乎有人被说动:“小兔崽子,不要耍滑头。”   “不信你自己翻。”顾承说,“你叫我哥拿一千万给你这不现实,不如拿我的还实际一点,你们就把我丢这儿,取了钱远走高飞,谁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了,这不比在这儿干等几小时强。”   这话挺有说服力,他们似乎商量了一下,然后有人拉开了他小背包的拉链。   他松了一口气:“密码是四个一,一个零,一个一。”   “小兔崽子你最好别骗我们。”有人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   另一个人叫起来:“哎,别打他!”   有脚步声出去,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蠢货!一旦顾家人发现他失踪,全城都会找他!现在回去刷他的卡,你干脆直接去派出所自首啊!”   这个声音……顾承一愣,这个声音他绝对听到过。   顾楚在去往福泉山的路上给顾长安打电话,他双手开着车,手机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差不多就在胸口的位置。在他之前,顾兰生已经先发现了顾承的失踪,他比他们夫妇更加冷静,不久前他刚给顾承的腕表安了定位——这原本是预备着出境之后解相思用的。   顾长安也很冷静,他企图用冷静的表象掩盖要杀人的狂热念头,他在市区车流量最大的一条街上超速行驶,一手拿着电话,引擎的声音几乎掩盖不住要传到顾楚耳朵里。   “你开到哪儿了,马上停车。”他温柔的好像在说临睡前的情话。   顾楚心急如焚:“四点之前我必须赶到五指峰,你在来的路上是吗,你有带够一千万吗?”   顾长安心说我带了杀人的刀:“你不要着急,听我说,现在是两点,景区的缆车四点半才歇业,所以四点之前你一定能到五指峰。有在仔细听我说吗?来得及。你先靠边停车,叫交警看见你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一准把你拦下了,那才耽误功夫。”   顾楚隐约有些腹痛,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快到了。”   “就在山下等我。”   “他们只让我一个人去。”顾楚恳求道,“我知道你能把承儿接回来,但他们指名叫我,我不能不出现。总之你尽快过来。”   他挂了电话,来不及把车子倒进停车场便下了车。抬头环顾了一圈幽静的福泉山,他有一瞬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从山脚到缆车入口仍需步行一段山路,仅有的一百多万拎在手里已经沉甸甸,连续几个月的卧床使他的行动能力不再敏捷,何况又有硕大的肚子,他只得勉力往前走。   顾长安在被挂断电话之后狠狠骂了一声操,就一两个钟头他都把事情想好了,老婆孩子,但凡有一点儿差池,所有跟这事儿有关的王八蛋统统都得死!这么些年他修桥铺路济世救人,哪样事情不是尽仁尽义,他苦苦忍着暴虐心去当那大善人,只当给全家人积德,到头竟有人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绑他十岁的独生子,又叫他怀孕八个月的太太这个时候独自翻山越岭去赎人,这就是要他顾家断子绝孙,就是不给他顾长安留活路! 第二十章   他单枪匹马横冲直撞,一直冲到环城大道,闯进了一个疾速往前车队。   顾兰生的脑子放的很空,反反复复只有前一晚顾承在他怀里无忧无虑打电竞时情形,少年人身上纯净的气味直冲他脑门,少闻一口都解不了瘾。出行前娘家长辈警告他最好别出面,还没有成气候,忌讳弄出大动静。要成什么气候呢,他想,万里江山都没有承承要紧。他脚下油门踩着,根本没看自己开到了多少码,直到顾长安的越野车从后面别上来同他并驾齐驱。   顾长安没有旁顾,侧脸刀锋一般锐利冰冷,一路飙到山脚,下了车来,一把德国制造的冲锋枪握在手里,一身煞气。顾兰生头一次见这位大家长褪下斯文儒雅的伪装,暴露出他嗜血的一面,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他曾上过战场,对杀人的事并不陌生。   顾楚走不快,他喘的厉害,隐约有腹痛,但不能确定是否是宫缩。接到顾长安的电话时他并没有上缆车,缆车只到五指峰一个平台,那地方很窄,他去过,不可能藏什么人。顾承应该是在五指峰的另外一个地方,但究竟是哪里,对方再没有打来电话。顾长安在电话里语气沉稳的叫他听话,他已经到山下,叫他留在原地等他。但他根本不可能安心等着他来找他,寻常山径,四点之前未必能到五指峰,他要加快速度了。   顾承确实不在峰顶,定位提示他在五指峰附近。这条山脉接连两个省,山的尽头是泉江发源地,江水湍急,许多野游者在此探险漂流。顾长安没有阻止顾兰生叫他的人分头包抄,不报警便是预备着一个活口都不留的。   小屋里的顾承被捆到手脚发麻,但并不慌张。他的父亲在商场上对手无数,要么大仁大义,要么斩草除根,从不树敌留后患,因此寻仇的可能极小。这些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应该不是惯犯,尤其是其中一个人还总是维护他,怕他坐地上凉,竟还给他身下垫了一个破旧的蒲团。   他放空了脑子去想那个女人的声音,大约十几分钟后,他想到了,那是孔阳的妻子。   时间或许已经接近傍晚,明显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降低,森林里总是比平原上黑的早一些,黑夜往往使人不安。他听到了屋外有一些争执的声音,似乎是意见分歧,给他递蒲团的那个男人主张联系顾楚,拿到钱之后不管多少立刻离开,女人却坚持要拿到一千万现金。   顾承想笑。一千万,两个顾楚都拎不动,那钱得用担子挑上来。   他听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又没了声音,过不多久,又有人进来把电话递到了他耳边,顾楚在那头费劲喘息却又镇定的说:“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顾承心酸,他知道顾楚一定会来:“哥哥。”   顾楚脚下一滑便向前扑去,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树干才没有摔倒。这一记摇晃使他的肚子立刻紧了起来,大量的温热液体猛的从身体里涌了出来,顺着裤管一直流到他脚边。   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好像有一只大手用力拽紧了他的肚子,留给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他靠在树旁,孤注一掷的同对方谈判:“我到不了五指峰了,我病了,你们要自己来拿这钱,不要伤害孩子,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想知道伤害他要付出什么代价……没有一千万,只有两百万,你们给的时间太短了!但只要你不伤害他,剩下的钱我一定会给,我把钱放在清风亭,你们叫人过来拿,拿到钱,再告诉我孩子在哪里……顾家的人正在来的路上,拿到钱你们最好马上走,不要带着人质就一定逃得了,好好想想,孩子没了顾家可以再有,但你们要是伤害了他,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顾承一边磨着手上的绳子,一边模糊听着那些人在外面激烈争吵。   “……”   “妈的!他只有两百万!”   “他确实只剩那些钱了……”   “你闭嘴!这小兔崽子少说能值两千万!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再给他打电话,叫他到清风亭去拿这小兔崽子的手指头,一百万一根!”   “什么?!你答应了不伤人的!”   “……”   顾承听不清楚接下来的话,似乎有打斗声,他觉得他们可能起了内讧。烛台的边缘很钝,起初他磨得快要睡过去,但锈迹被磨掉之后,那东西竟意外锋利起来。   想要小爷的手指头,他心想,来试试看。   他像只机敏的小兽,高高竖着他的耳朵,等那脚步声走近之后的致命一击,但没等他做出反应,头上的罩子便被拿掉了。   屋里光线暗淡,只看得清眼前的陌生男人鼻青脸肿。   他将他抱了起来,从破旧的窗户投了出去。顾承有点儿搞不清状况。   “快跑,往山下跑,告诉你哥哥,我对不起他。”他哭着说,受伤的脸更加扭曲了,“快跑呀!”   那人正是孔阳。   顾楚把钱箱留在了清风亭,随即他便想打电话给顾长安,但没有摸到手机。   大约是掉在半道上了,他懊恼自己的马虎,心里只盼着顾长安能快一点找到顾承。   天色越来越暗,山顶雨云聚集,山间小径似乎也模糊了,他的腹部一阵一阵的缩紧又松开,先是十几分钟,很快便缩短到几分钟,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顾承是在毫无临产征兆的情况下剖腹取出,顾长安没有叫他吃一点苦头。他觉得或许自己还能再坚持几个小时,留在清风亭很危险,他或许应该再往上走,往五指峰的方向再爬一阵看看,最好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座山之所以被划为森林公园,是因为它有完整多样的生态系统,甚至不乏攻击性的兽类。   “拜托你。”他摸着肚子说,“我们还没有找到哥哥,请你再坚持一下。”   顾承在森林里迷了路,他的包留在荒庙里,没有任何可以同外界联系的工具,只有朝山下跑,不顾灌木划破他的脸,也不顾一路惊起多少鸟兽昆虫,直到他撞到他的哥哥。   一开始他没有认出来顾楚,几米远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他同他记忆中的哥哥完全不像,头发哪里有那么长,肚子哪里有这么大。几秒钟的对峙,他惊悚的转身就要逃跑,一个怪物!   好在顾楚反应的快,大叫了一声:“承承!”   顾承刹住了脚步,那是他哥哥的声音,没错,是哥哥。   “哥哥?”他走近了几步,顾楚的脸从斑驳树荫间模糊可辨。   “哥哥!”他扑进他怀里,所有压抑的恐惧都被释放,他放声大哭起来。   天哪,顾楚腿软的几乎站不住,横冲直撞的过来,起初他还以为是头什么野兽。是承承,是他的孩子,他找到他了。   突然袭来的腹痛让他说不出来话,直直往地上跪去,顾承拉都拉不住。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他急切的拉他。   顾楚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抽搐起来,顾承这时才注意到他坚硬膨隆的腹部。   “你病了吗?!”他焦急的问,“这是什么病?爸爸呢?爸爸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顾楚挨到一阵疼痛过去,才找回力气说话:“他在,就在这山上……我没有生病,宝贝,我很抱歉,对不起。”他握着他的小手不放,像个罪人一样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顾承不明白,他低头看着不停道歉的哥哥,看着那个大的过分的肚子以及他祈求的眼神,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他明明舍身来救他,就好像救他的亲生子一样。   一刹那间似乎有道闪电在他的头顶炸开,他突然有个荒谬的念头,那大大的肚子装的,是他的弟弟。   那一晚的经历,很多年以后顾承依然清晰记得。   他的母亲危在旦夕,肚子里还有他唯一的兄弟。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把他搀扶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运气找到了附近的护林员小屋。   那间储备充足的小屋有床和毯子,有火种,有水源,有电,有取暖器,还有一个很大的急救箱,正是这些东西拯救了他的弟弟。   母亲到后来有些神志不清了,小屋的床上,地面,全部都是他身体里流出的血,他叫他出去,叫他不要看,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折磨的他不知所措,他不让他碰他,咬牙沉默,整个人颤栗不止,却仍在疼痛的间隙拼命说着对不起。   顾虔出来的时候很软,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血,他的母亲冷静的可怕,他浑身都是血和汗,却像疯了一样用嘴吸掉顾虔脸上的血污,一直一直用拇指按压他的心脏。   感谢他的父亲请得起各种各样的老师教他,他记起来自己学过基础生命支持,急救箱里有两罐压缩氧气,这得以让他帮助母亲一起挽救弟弟的生命,使他在几分钟内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顾虔能活下来,是那一晚上唯一一件值得人欣慰的事,他就像小天使扫去了一切阴霾,父亲也很快找到了他们。   来了许多人,还有一个操着伦敦腔的英国医生。回城的车上父亲抱着母亲流了眼泪,他求他不要离开他,眼睛里面全是恐惧。母亲那时眼神涣散,似睡非睡,脸庞惨败浮肿不成人形,却似乎还有话要讲。   他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他挣脱了顾兰生的怀抱,扑过去抱住了他。   “没关系的,没关系。”他说,“我爱你,妈妈。” 第二十一章   在顾长安年轻的时候,二十岁,或者更加年轻,他还没有意识到有很多事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他天生聪慧机敏,精力过人,性格冲动暴烈,母亲的早逝与父亲的再婚并没有带给他实质性的伤害,反倒使他更受溺爱,因此肆无忌惮恣意妄行,甚至瞒着家人去当雇佣兵。一直到接管荣晟的初期,他的这种暴力倾向都没有得到太大改善。   真正的改变,是在有了顾承之后。他从未将这段婚姻当作儿戏,尽管是计划外的决定,但那个肚皮已经圆鼓鼓的小家伙他觊觎已久,合心合意,没有理由不娶。   他不可一世惯了,总以为顾家有权势,自己有本事,谁也动不了他的小娇妻。   一个男人,自己老婆都保不住,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在顾楚生命垂危的那几天里,在病床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他便是一遍一遍这样问自己。他想起许多往事,想起他十二岁来到他身边时的不安戒备,想起他信任崇拜的注目,想起他像小奶狗一样围着灶台问他讨食,想起家长会时他跟同学炫耀他有个疼爱他的叔叔……那样无忧无虑的笑颜,自有了顾承之后,便再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   十八岁,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他要的妻贤子孝,变成了他走不出来的梦魇。   这么多年,他一定很累,一定很想放弃。   顾长安周身恶寒,他不敢合眼休息,不敢离开病床前,他怕自己不看着,一转身的功夫顾楚便要走了,那不行,他不能一个人走。鹿车共挽松萝共倚,上哪儿他都不能叫他一个人。   顾承下山来,烧了一场。   父亲带母亲去了境外,因为大出血导致的脑部缺氧使得母亲持续昏迷,他需要最好的治疗,父亲则寸步不离。   保温箱里的顾虔因为早产、窒息、误吸而被下病危通知,老太太伤心欲绝,连连追问是为什么会把孩子弄成这样,顾承无法解释,他不知道怎样说出真相。他好担心母亲,偏偏这时候顾长安还要叫律师来,像是立遗嘱一样要把荣晟留给了他。   他坐在顾兰生怀里,困兽一样哭着咆哮:“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要生弟弟也不跟我商量!哥哥就是妈妈也不跟我商量!立遗嘱也不跟我商量!这算什么爸爸!”   顾兰生为顾长安的一意孤行不满极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孩子未免太潦草。   只有亚瑟是乐观的,大出血原本便在预料之内,因此所有的抢救工作都准备充分,但最关键的一步是早已被他放弃了教化的雇主出乎意料的为胎盘早剥做足了功课,当他赶到时,他已用一种古老而有效的止血方式——宫内纱条填塞——为他的太太做了前期处理。   哥哥挽救弟弟,父亲挽救母亲,一家四口都是奇迹,亚瑟觉得这就是天父的旨意。   他以临床经验和各种检查数据判断顾楚很快能够苏醒,但事情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顺利,在一周后,他不得不向雇主建议尝试其他办法,顾楚的昏迷不醒并不是因为大出血导致的创伤,他求生意志薄弱,自己不愿意醒来。   顾长安独自沉默了很久。病房里只有机器的声音,顾楚被收拾的很体面,干干净净就如同睡着一样,他捏他的手,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摩梭,又小心翼翼的去摸他的脸,末了,艰难的说:“我知道,你要一个人过,对不对……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去找你,你要孩子,两个都给你……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要是不肯醒,你是晓得我的脾气的……上天入地你都别想把我甩了。”   他讲的肝胆俱裂痛彻心扉,但顾楚却完全没有听到。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梦见九岁那年第一次到顾家大宅,好多人,桌子上摆满了精致诱人的蛋糕,他不敢去拿,看到有其他客人吃剩不要的放在一旁,便去偷了来,躲在花园角落里,正要吃,却又被大孩子撞翻在了地上。他又羞愧又不舍,只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就在他急得要哭的时候,一个很高大的叔叔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他给了他一块新的蛋糕。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块蛋糕的样子,它是心形的,白色的奶油包围着中间三颗草莓,用叉子切开来,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巧克力,特别好看。   那个叔叔也很好看,他蹲在他面前鼓励他吃,等他吃下一口他便笑了,笑的时候眼角的纹路都很温柔。他问他蛋糕好不好吃,又抽了西服胸前的口袋巾给他擦嘴巴,将他带到楼上的大房间里,叫管家爷爷把餐桌上的蛋糕每样都拿了一种上来。   还有很多很多的蛋糕呢,他说,都特别好吃,要是你想吃,往后叔叔叫人专门做给你吃。不光是蛋糕,要什么你都可以来找叔叔,要是有人拦着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   叫什么呢,顾楚没听清楚,但是梦里他真的又去找他了,迈进顾家大宅的门,又是好多人,一模一样的餐桌,一模一样的蛋糕,他就胆怯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不知道怎样醒来,他总是一次一次迈进顾家大宅,一次一次被带到楼上的大房间,却永远听不清楚那个叔叔叫什么名字。   这样也好,醒不来就算了,他想,永远都有蛋糕吃,永远都有一个很好的叔叔陪在自己身旁。   可是……时间一长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更重要的东西,是父母?是学业?好像都不是,他想不出来,越来越焦躁,便向那个叔叔求救。   “很重要吗?”他问他,“比蛋糕还重要?”   他想了想,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那叔叔沉默了一会儿,大手一挥指向人群:“是忘记了他吗?”   人群散开,万籁俱静,有个三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拍手笑,笑声清脆,天真烂漫。   他猛然惊醒了。   此后,恍若隔世。   顾承没有待到夏季结束便返校,他总是功课紧张,连周末的行程都很满。临行之前他参加了顾虔的百日宴,那是顾家自家主大婚之后的第一件喜事,原本又要焚香列鼎张筵设戏,但长辈们担忧大肆操办要折了小娃娃的福寿,决定一切从简,只小办了几桌宴请本家亲戚。顾长安大手笔,捐千万善款盖了几座学校,又依照顾老夫人的意思,在近郊的千年古刹助了一桩水陆空法会,行善积功德,以躲灾避难。   只是顾虔刁钻,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人抱,光抱着还不行,非要走动,脚步重了要哭,脚步轻了也要哭,一哭便不肯吃奶,小拳头攥着闭眼嚎,像是跟全世界有仇。   请了三个保姆都累坏,哭到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唯独顾楚能治。萝卜头那么大个东西,竟这样机灵。顾承觉得弟弟简直聪明坏了。   他依旧管顾楚叫哥哥,但不管他叫什么,就是家里老太太也知道这不重要了。有些事不需要求证,她只想找个由头请一顿家法狠狠教训顾长安,可棍子都拿在手里了,轮椅上的老爷子却抓着另一头不肯放,人傻了这些年,儿子还是心头宝。   你晓不晓得那混小子做出什么事情呀?她简直要被他那乐呵呵的样子气死,你是早就知道了是吧?这么要紧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跟我讲!   当然她也不是真心就要打顾长安,她就是想打给顾楚看。她怕等自己百年之后,顾楚要记恨报复顾长安,总归顾长安大那些岁数,有朝一日要是也像顾老爷子这副德行了,她怕顾楚要把他推去倒垃圾一样倒掉。   她不知道对于顾长安来说,那么久远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有功夫去想,眼前就已是战战兢兢。   答应的事情作不得反悔,但顾楚醒来却一直没有同他算账,吃了那样大的苦头都没有同他算账,也一句不提要走的事,顾长安忐忑之余愈发担心还有变故。   连顾兰生同他来说那三个人都解决了也被他骂。   “同我有什么关系?!”他瞪着眼睛,“这叫恶有恶报!……别让侄少爷知道!”   他怕顾楚知道了孔阳的事情,立刻就要被气走,尽管他到现在都委屈为什么一个破中学同学会比他重要。   善事仍旧要做,该解决的自然也要解决,菩萨还将那吃人的夜叉顶在头上呢。 第二十二章   顾长安的自知之明多少缓解了顾楚的愤怒。当他被迫在境外待满了四周,当那个自称是天主教徒的洋大夫又一次屈服于雇主的淫威,伪造病情使他卧床半个多月,当他得知顾虔曾被下病危通知并在NICU住院一周多,他便彻底死心,知道顾长安是永远不会改的了。   他下了决心回去看一眼顾虔就走,毕竟他病情凶险,一落地就没有呼吸,又轻又小,还在肚子里便已是亏欠了他。   顾家财大气粗,又有那么多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女眷,总能把孩子照顾好的,他这么说服自己。可等他千里迢迢飞回来,脚还没踏进顾家大门,就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了。那哭声叫他多忍受一秒都是油煎火燎。   怎么不找些有经验的保姆呢?!他忍不住责问顾长安,承承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这都是最有经验的保姆了,顾长安小心翼翼解释,承承是你亲手带到周岁的呀,你以为他回来就没闹过吗,小半年都是天天在我怀里哭到睡着的。   顾楚无法再指责,低头看看怀里抽噎着安静下来的顾虔,这小东西正蓄着满眶的眼泪瞪他。   罢了罢了,他咬牙,就等顾家找到合适的保姆再走吧。   这一等,便是遥遥无期了。   保姆换的走马灯一样勤快,顾虔却依旧难伺候,抱起来不许换左右手,屁股挨不得床。老这么折腾那顾楚哪里吃得消呢,顾长安肉疼,一回家就自己抱过来,整夜的抱着楼上楼下院里院外走。三个月出头顾虔便懂得换花样,有一回还不让进屋,非要走到闹市去,一口气叫顾长安走了十几里地,抱回家天都大亮了。   连安娜都同情上了,这么疼孩子的爹如今可不多见,自打二少爷出生,多少回老板连签合同都是匆匆忙忙,下了车还在刮胡子,一不留神都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尿不湿来。   其实顾虔到了顾楚怀里还是老实,要么安安静静睡着,要么扑棱扑棱睁着大眼睛想心事,就是顾楚抱着他在沙发上打盹儿睡着了,他也不吵不闹。保姆惊奇,想帮忙换个手,他立刻就嚎。   顾楚哭笑不得,趁没人的时候问他:“收了你爸多少好处?这么磨人?”   顾虔撅了个嘴吐奶泡,一脸不乐意,好像在说:“你看不到我往死里折腾他嘛?”   顾楚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抱着他乐不可支。   顾长安丝毫没觉得带孩子这事儿有多辛苦,从前顾承也是他跟保姆喂奶换尿布,这种精细活儿顾楚哪儿干得了,小孩儿就该跟小孩儿玩儿,跟现在带顾虔是一样的。只是顾楚如今脾气不好了,动不动就要着急骂人,顾虔三个月练抬头,有一回没留神一下磕他下巴上,他急得脱口便骂:“小心点儿呀,不知道自己骨头多硬啊?!”   每当这个时候顾长安便只能装作一副灰头土脸样子立在一旁听教训,实际他心里是享受的,巴不得顾楚多骂几句,这样自己便可以想法儿顶嘴,哪家夫妻不吵架,吵架那是感情好。所以他是早就不觉得自己骨头有多硬了。   等到顾虔满六个月,大约已经接受了自己来做人这个事实,总算不再没完没了的嚎,夜里只要睡在顾长安肚皮上,也能一睡几个钟头,顾楚便开始收拾行李。   顾长安挺平静,等人收拾完,亲自开车把人送到酒店包房,顾楚刚感叹他这回真改了性子,一进房间便被他压在了门板上。   他自然是有预谋的,但也确实是焦躁的不行,整整一年没有碰过他,几次撞到他跟孩子在浴室里戏水洗澡都只能狼狈退出来,他真能把自己忍成佛了。   “你判我死刑我认,多少罪我都认,就求你最后再给顿饱饭吃。”他压着他耳鬓厮磨,没脸没皮的求,坚硬的性器抵在他腰窝,浑身肌肉绷紧,像头捕猎的豹。他是势在必得的,无论顾楚同意还是拒绝,他都不会让他逃过去。   顾楚听他说那番话便已经心软,又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被他整个人拢着,便腿也软了。   若今后永不相见,这或许是最好的告别仪式。   他没有做出抵抗的行为,亦没有攻击谩骂,等于默许。   顾长安多一秒都等不了,一手撑着门板一手剥他的裤子,从兜里摸出一个保险套用嘴撕了,没有任何前戏便蛮横的顶了进去。他是完全失了理智了,从来没有过的失控,似乎要将满腔的委屈不甘都发泄出来。   顾楚先还能咬牙撑着,很快便溃败,他疼的厉害,哭着骂他混蛋,咬他抓他,甚至傻到想用腔隙里的软肉把身体里作恶的凶器挤出来,但这些无一奏效,顾长安一声不吭的蛮干,将他压在床上正面干时,眼神都要将他生吞活剥。   从午后到第二天早上,除了凌晨被塞了半碗粥,顾长安就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的侵犯着他,即使被抱到浴室做清理,一样也是架在浴缸里操,失去意识前顾楚觉得他可能就是想这么弄死他,顾长安怎么可能甘心让他走呢,他那种性格,死了都不会让人清静。   最终他仍然没能立刻走掉。   顾虔在他离开的第二天突然高烧,保姆阿姨电话打来时吓得直哭:“虔虔烧的好厉害呀,顾先生也不在!您在哪里呀您快回来!”   电话虽然拿在顾长安手里,但那声音却清晰将他吵醒了。   顾承从来没有那样烧过,他的心突突直跳,慌急慌忙下床来,还没迈出步去便跌在了地毯上。   顾长安揉着眉心捉他:“慌什么,小孩子哪有不病的,我回去就行。”   “虔虔身体差,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他急得盖不住被子,一身的吻痕指痕都露在外面。   顾长安看了他两眼,没再跟他顶嘴。   顾虔真烧的一抽一抽了,医院走廊里顾家七大婶八大姨围了一堆,保姆憋红了脸哭诉:“打您昨儿出门就开始哭了,怎么都哄不好,哭到厥过去,醒过来又哭,结果天没亮就烧了,我照着给他温水擦呀泡呀,推拿也做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把老太太都给心疼哭了!这么犟的孩子真少有!我是干不了了,您们再请别人吧!”   于是又走一个。   这回顾楚也不敢掉以轻心了,顾虔烧了三天,他不眠不休陪了三天,烧退了,他也累倒了——叫顾长安折腾太过了。   病愈的顾虔越发变本加厉,天气渐冷,他便三天两头出状况,不是拉肚子便是过敏,顾楚一步走不开,更不要思想着走。   顾承同他打视频电话,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我尊重您的决定,等虔虔好了您就走,那种配偶不要也罢,对了您当时大出血的时候他还抱着您哭了呢,哭的可难听了,丢死人,我都不想叫他爸爸了,干脆您也带我走了吧!”   顾楚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顾承原本就护短,父亲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   其实顾长安很容易成为一个奋斗的目标或者投奔依靠的对象,他所有的贪婪暴戾都被掩饰在温和无害的假象之下,在他小的时候,他就无法克制想要亲近他,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关注与温柔,哪怕是多一块蛋糕也好。   在那个时候,他甚至有过恶毒的私心,要是他没有父母就好了,族人一定会把他送到顾家大宅去,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想方设法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把他所有的宠爱都占为己有。   如果没有那个雨夜,等他足够强大,他大概会倒追他,但若是追到了他却还要同许多人分享,他便宁可不要,宁可远远看着,客客气气叫他一声顾叔叔,免得锥心。   可惜没有如果。大雨将他浇的透心凉,叫他知道了所有的温柔都是伪装,待他好不过就是想尝一口鲜嫩而已。   没有这些年就好了。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将床畔入魔一样的他同十几年前的顾叔叔重叠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耳边唯有那句想要什么都可以问他拿。   他想要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他的顾叔叔,他嫉妒他身边所有人,嫉妒的心都要死去,他想逃到一个什么地方去躲起来,不然的话,他求而不得的丑恶面目就要暴露无遗了。   等虔虔大一点便走吧,他下了决心了,到那时候,一天都不多待,马上就离开他。   然而顾虔总是长得很慢,余下的日子便是越来越难熬了。   顾长安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从前是从来不把公事带回家的,如今连高层会议都常常拿到家里来开。头一回顾楚不防备,早起抱着顾虔到书房去找前一天掉落的玩具,推开门,惊了一下,一屋子神情严肃的人抬头看他。   “哦,我太太。”他听到顾长安向他们介绍,而后神态自若捏了捏他的手。   又一次开着会,顾虔爬进去了,阿姨不敢去抱,来求他。他便一面将在桌上吃纸的顾虔交给他一面笑着对一众外人说:“我太太是救命的菩萨。”   顾楚不知道他是如何向他们解释为什么荣晟的老板娘是个男人,他的头发早已留过了肩,一直拿皮绳松松垮垮束着,大约一时也分辨不出男女。   旁人不知,安娜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曾无数次见顾楚进出老板办公室,那时老板就已经一副奴才样子,没想到这两年过去,顾楚的家教愈发严了,不要说应酬,老板连偶尔的消遣都要戒光了。   其实顾楚不怎么乐意顾长安长时间的在家带顾虔,他见他总有点怵,自那次酒店叫他“吃了顿饱饭”之后,这老东西重欲的毛病似乎不遮不掩了,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裸着的。发起情来有见缝插针的毅力,简直阴魂不散,连他在厨房煮咖啡他都要贴上来,那孽根杵着,硬邦邦磨着他的臀缝,一面还若无其事的伸手越过他去帮忙拿橱柜里的糖罐。   有一回同他二叔喝多了酒,半夜里竟摸到他床前来撸管,色胆包天的抵着他的嘴唇磨蹭,精液都溅在他脸上,竟还要舔他,酒气熏天的,差点叫他不能再装睡。   真叫人忍无可忍了。 第二十三章   可怕的是此时的顾长安还在为自己的自制力感到自豪。他是真心这样想,哪个男人要是有这等风情的太太,那决计做不到他这样正人君子。当然了,也不可能会有哪个男人的太太像他的顾太太这般貌美如花,而且还是与日俱增,日复一日的更加美貌。   同那时带顾承大不同,现在的顾楚要沉稳得多,毕竟过去十年了。   原生家庭带给他姣好面貌的同时也给予了他孤独清冷的特质,尽管已近而立,为了事业也经历过摸爬滚打,但他始终都生活在非常安定的环境中,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有人倾注大量的心血去呵护,因此他懂得世道艰难种种却未曾经历许多,心底还怀着少年人的理想,仿佛旧时遗世独立的世家公子。与众不同的是,他年轻的身体还孕育过两个孩子,完好无损的两套生殖系统在他体内达到了平衡,这使他多了一丝异样的妩媚,即使是背影,都能让顾长安迅速的起生理反应。   秋季多阴雨,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会在阳光充足的起居室里抱着顾虔看书,长发束起,穿着洗到褪色但却质地精良的旧衣,一边踱步一边不紧不慢的读书给顾虔听。那声音就像四月的和风,不但顾虔安静,连保姆阿姨都不知不觉停下手里的活儿将这一幕看得入迷。   老少咸宜男女通吃讲的就是顾太太了。   这么好的顾太太,怎么舍得叫他走了呢,有了第一次失败的出走,顾长安死灰一样的心便又活络起来,就如同被判了死缓,只要不是立刻毙了,总还有改造的机会。但他这苗头刚刚发芽,便叫顾楚一把掐了。   入冬之后,他同他来讲,等到顾虔周岁,他便要带他走。   生意人的精明早已使顾长安明白顾虔的重要性,尽管这个男孩还在顾楚肚子里的时候曾叫他失望,但那张小脸儿就像是顾楚的翻版,这意外的惊喜令他对他爱不释手,何况如今还要全靠他牵制顾楚。   “虔虔小了,带着辛苦,你一定要的话,先把承儿拿去。”他心里要吃人了,却还故作大方。   顾楚顿了顿,头疼的说:“是你给老太太出的主意?”那老太太最近总想找个机会将全家人召集起来把主母的位置传给他。这又不是拍电视剧。   顾长安见他皱眉,便走过去帮他按摩:“年纪大了容易多想,她还不是怕你把她两个孙子都带走。”   顾楚叫他弄得舒服,一时无话。他其实并不强求父子缘分,起意争顾承的监护权是怕顾长安结婚之后顾承受委屈,现在这个局面,已没有后顾之忧。拿走顾家的男孩想也不现实,就是顾长安肯松口,还有二老,还有那么些个叔伯。只是顾虔实在不能叫人放心,而他留在顾家又不是长久之计,人生长着呢,他总得有自己的营生。   顾长安摸着他纤细顺滑的头发,渐渐心猿意马,却还要唱苦情戏:“你是英籍,现在要带走虔虔,诸多不便,我不放心。承儿大了,不会拖累你,那边的资产可以统统转到你名下当作他的抚养费。不过孩子监护权给你的事情暂时不能声张,否则族里长辈们知道了,我很难交代过去。另外,我希望你能允许我定期去看看孩子,往后虔虔大了也是一样,我偶尔,也会想听他们叫我一声爸爸。”   这是风险极大的投注,万一顾楚真的听进去了,他顾长安下半辈子可就所剩无几了。   顾楚这时候还真说不出“你还可以再结婚再有孩子”这种话,这一年多以来的种种历历在目,再要说这样绝情的话,他于心不忍。冷静的想一想,不管是顾承还是顾虔,跟着顾长安自然比跟着他颠沛流离来得强。   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顾长安见他恹恹欲睡,对孩子的态度不像孕期时那样坚决,便愈发胆大,说:“老太太这个事吧,你就随她去,形式而已,说不说你都已经是了,对吧……”   说着话儿手也不老实了,装模作样捏了一会儿肩膀便往领口里去。   顾楚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人也瞬间清醒,他站了起来,转身退了一步,懊恼自己的一时大意。书房很大,他心里却害怕,性事上顾长安有一百种强迫他就范的方法,但他害怕的不光是这个。顾虔出生前那几个月的颠倒混沌即使他刻意不去回想,身体却还有着深刻的记忆,那时候,他就像一匹贪得无厌的母兽,毫无廉耻的频繁的乞求同对方激烈交欢,仿佛没有精液的抚慰便要干涸而死。如果顾长安不是一味的予取予求,情况不至于那样糟糕,他给的永远比他要的还多,才会使他性瘾成癖,那种甜蜜销魂的极致快感,根本无法靠意志力戒断。酒店里那一次已然是导火索,既然决定要离开,他绝不能再被这样控制。   顾长安见他警惕得像弓起背的猫,便只好装傻充愣:“怎么了这是?”   “你找别人吧。”顾楚说。   顾长安一愣:“什么?”   “也不是非我不可吧。”他边说边往门边步步后退。   顾长安总算听明白了。不怪他反应慢,这两年光顾楚一个人就折腾得他筋疲力尽了,哪里还想得起来上外头寻开心。整日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真活得太滋润了,忘记了这小王八蛋心有多硬,他一直就无所谓他跟谁睡。   一霎那间怒火几乎要掀掉他颅骨,他像个傻瓜一样盼他回心转意,却忘了他的心压根就没有放在他身上过!   “我找谁去啊?眼前就有,我干嘛要出去再找啊?”他问他,步步逼近。   顾楚太熟悉这种气场,他慌忙转身开门,却怎么也拧不动门把,顾长安已然压了上来,将他困在了胸口与门板之间。推拒的手变得无力,鼻息间全部都是叫他沉迷的对方的气息,就同每一次的靠近一样,他会眩晕,会腿软,会变得柔软而湿润。   “我总要走的……”他像一只被摁在狮子爪下的兔子控制不住阵阵颤栗。   “那就走啊。”顾长安抵着他的口鼻慢条斯理的好像说情话,“到鬼门关了都能把你弄回来,我还怕你跑了?嗯?回英国啊?不够远吧?”   他一边在他耳边威胁一边摸他的背,又慢慢贴着皮肤摸到裤子里,在他圆翘的屁股上揉捏流连,直到摸到腿间大片濡湿才意外的停了下来。   怀里这具身体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知道他很敏感,但怎么会到这种程度,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单就是贴近而已。   顾楚早已无声落泪,别开头去不看他。   顾长安一下子心疼得什么怨气都忘了:“我闹你你难受是吧?多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把他抱到沙发上,然后就跟找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一样在书桌抽屉里翻找一气,有时间没在大宅的书房里胡闹过了,他最后终于在沙发夹缝里找到一个安全套,撕开前竟还谨慎的看了一眼有效期。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这可是自己花儿一样娇气的太太。   顾长安连第一次都没这么温柔过,尽管一进去就舒服得一激灵,可他不敢大刀阔斧的弄。他觉得他让顾楚受莫大委屈了,这么些年,他唯一自信的就是没少过他这一口吃的,结果把人都操熟了,他倒装起君子来了,顾长安觉得自己真脑子坏了,怎么就忘了他孕期吃的那些苦了呢。   他把人放在自己腰腹上抱着,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撞进去,三两下便让顾楚绷着身体射了,随即承欢的腔隙深处也喷出了热情的体液,使得交合处粘腻不堪一塌糊涂。   过快的高潮冲击着中枢神经,顾楚因此失神,顾长安怕像上回那样把人折腾出病来,忍了一身汗:“就打算这么着就走了?这是何苦呢?”   顾楚叫他摁在怀里弄得酸胀,哽咽着咬他的脖子咒骂:“我就不能当你死了呀?!”   顾长安拍他的背,跟哄孩子似的:“哪儿那么容易死?不哭啊,咱想去哪儿去哪儿,不操心这一口吃的,你就是上天了我都一趟一趟给你送去!”   顾楚哭出来了。   顾长安最见不得他这种时候哭,越哭他越激动,血管里头血都要烧起来,就像把怀里白白嫩嫩的身体弄得一身青紫,弄坏了才爽快。   ——统共就剩这点儿用场了不是。   第二十四章   “所以您说服妈妈了?”   等会议室人都走空了,顾承才敢问万里之外四平八稳坐在首席的父亲。他刚旁听完年内最后一次董事会议,父子俩有了片刻时间共处,尽管是隔着一个宽大的屏幕。   作为家长,顾长安十分传统守旧,他并不擅长同孩子交流自己与妻子的私事。   “大人的事你少管。”他板着脸说。   顾承说:“可您一直就在教我大人该做的事。”   顾长安不做声,但也没有切断通话,父子俩就这么静默着,正当顾承灰心想要放弃时,顾长安才又说:“人事部门交了年后的招聘计划书,过两天你回来问问你妈,有没有意向到荣晟工作。”   顾承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怕把父亲惹恼,毕竟父亲只有面对母亲时才会有用不完的耐性。他很高兴父亲开始考虑让母亲回到他从前的生活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深爱着家人。就同他开始的时候一天想叫他几百遍妈妈,现在却更愿意叫他哥哥一样。   叫什么并不重要,他不想再给母亲增添精神负担。在向家人公开这个秘密之后,他觉得母亲可能会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在自我认知上,他应该更倾向于自己从前的性别,而且他早已被父亲惯坏,比起母亲他确实更像一个哥哥,一个从来没有过家族责任,被父亲用玫瑰和蜜糖惯大的哥哥。   他想父亲应该比他先考虑到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父亲表现的很顽固很愚蠢,但其实关于母亲,他比任何人想得都周到。   “那么,您预备给妈妈一个什么位置呢?”出于好奇,他多问了一句。   他那向来算无遗策的父亲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咖啡,回答说:“我的办公室助理。”   顾虔确实是越来越独立了,自学会了爬,主观上他便不再需要人陪伴。宅子很大,他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早起先爬到厨房门口去看看今天的菜目,然后爬去花厅检查鞋架上面的鞋子数目,接着爬去客厅攀着沙发练习直立行走,晌午喝完奶,又去书房为父亲主持会议,如果有新事物发现,还要塞进嘴里认真鉴别一下。   为了这个家,他操碎了心。餐厅椅子没放整齐,他严肃指出:“嗯!”   花园里梅花开了,他逢人便指:“嗯!”   管家走路踩到了地砖缝隙,他皱眉提醒:“嗯!”   保姆阿姨放错了玩具顺序,他强烈抗议:“嗯!”   奶奶穿了件新连衣裙,他大力肯定:“嗯嗯!”   整日里他比任何人都要忙碌,甚至还企图爬到院子里去,保姆阿姨着急抱他,叫顾楚拦住了,一家子大人围观他撅着小屁股后退着下花厅的阶梯,一只小脚在半空中踩了半天没踩到底,便又丧气的爬了回来,若无其事的当着众人的面爬到别出去了。   除夕夜顾承赶回来,一见顾虔,便把所有事情都忘记,连父亲的重任也忘了,眼里只有弟弟了。不但样样亲历亲为,还亲手把弟弟在父亲大床边的小床拖到自己房里,恨不能日日夜夜抱着不撒手。   顾长安只好亲自去跟顾楚谈工作的事情。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顾楚诧异。   顾长安振振有词:“你是顾家一份子,为荣晟贡献自己的力量这并不过分。”   顾楚说:“有这个必要吗?我是做外贸的,荣晟的大头在实业。”   顾长安说:“作为承承的监护人,你当然有必要深入了解荣晟的企业文化和运营模式。”   “我不会在境内久留。”   “去了英国,那边的公司一样要落到你肩上,不如先在本部熟悉业务。”   顾楚只好坦白:“要考虑工作的话,我更想回去和从前的同事一起工作。”   顾长安意义不明的点点了头,说:“你是应该回去看看。”   顾楚很快便知道了顾长安说那句话的意思,他在自己从前的办公室里又一次见到了邱恒之。   难怪,当初的转让费那样丰厚。   一年多的时间邱恒之几乎把公司规模翻了一番,原来的老员工也基本裁完,他倒是挺客气请他喝了杯茶,说:“当初你要是肯听我的,也不会落到要卖公司的下场,好在顾总念旧情。”   顾楚说:“多亏了顾总。”   “那是。”邱恒之依然有些瞧不上他,“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顾楚说:“没着落呢,还在找。”   邱恒之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顾楚不同他多说,回来之后见了顾长安也不发话,倒让顾长安忐忑不安,忙不迭的为自己开脱:“你说你那时候,虔虔都差点儿让你忙掉了,多危险啊,我就是想先替你管一阵儿。”   顾楚点头说:“那要谢谢顾总啊。”   顾虔坐在地毯上仰头看他们一来一往,玩具也不吃了,热心的插嘴:“噢,噗噗——”   顾长安有点儿牙疼,他自然是毫无立场的,骗财骗色骗小孩儿,大恶人一个,可他还得硬着头皮说:“你打算留下来,这都还是你的,要没打算留下来,这事儿就算了,老邱这人死脑筋,我也不能太伤他的心。”   “咦,咦,噗,噢——”   “什么还不还,咱们走的是合法程序,你付钱买的,怎么处置是你的权力。”   “嗯卟,嗯卟——”   顾长安瞪了顾虔一眼,顾虔无辜的鼓着腮帮子正准备出大招,有孩子夹在中间没法儿争吵,顾楚先表现出了大度:“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顾长安把顾虔抱起来擦口水,他有些沮丧,但还是想做些徒劳的努力:“既然动过念头留下来,比起你从前的公司,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荣晟,从职业前景来看,荣晟可以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   顾楚见他落寞,想到他肯诚心诚意交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到底还是心软,便说:“谢谢,我会考虑。”   顾长安自然是对的,荣晟虽然是老牌家族企业,但得益于决裁者的激进与远见,近十年来已发展得叫同类行业的其它企业望尘莫及。只是它的招聘条件向来严苛,顾楚觉得就是自己全力以赴,也不一定就能被录用。   他确实动摇了想走的心,顾虔太小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能拿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让他有了许多安全感。   顾长安再三保证绝不徇私,如同顾家每一个新加入荣晟的家族成员一样,一切都按正常流程走。   “我一向公私分明。”他严肃认真的样子不容置疑。   结果这位公私分明的大老板转身便直接向安娜授意,等顾楚接到上岗的通知,等待他的便是办公室助理的位置。   “新入职员工的岗位分配是人事部门经过慎重讨论决定的,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他依然正经八百。   直到夜里睡觉时,叫顾楚一个眼神扫的不敢上床了他才肯老实:“这位置换个人都要出事儿,你见识过的,我怎么还能放心让一个外人站在我后头。”   你要是真不愿意在我这办公室里待着,他说,那我就只好换财务主管了,管钱还是管我,你选一个。   总归顾长安要做的事情千方百计他都要得逞,四十出头的人了,又是长辈,总灭他威风,倒显得他好像拿乔欺负人,顾楚一冷静下来也就没有那么大脾气了:“一开始你就可以好好讲的,我不是十二岁,我二十九了,什么事儿你都要把我蒙在鼓里,逗猫逗狗似的对我,我高兴的起来呀?”   “你比我年长,比我富有,比我强壮,你不需要依靠我什么,这很好,可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没有那么无知,没有那么——”想到欠下的三百万,顾楚生生咽下了“贫困”二字,“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你懂吗?”   顾长安叫那四个字戳中了痛处,抱着毯子一脸凄凉:“懂。”   顾楚无语,抬头望天花板,余光瞟见他垂头丧气朝门外走,连忙叫住:“你回来。”   “你办公室助理的位置我坐不合适,这不是气话,你也知道职场的忌讳,恐怕我坐了那个位置,你做什么都要碍手碍脚,有任何隐私都保不住。”   “我在你这儿没有隐私。”   “那这种配偶关系不正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楚立刻闭紧了嘴巴。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诡异的躁动,顾楚有点儿小慌张。顾长安异常安静,连靠近的脚步都轻的像是怕惊扰一只憩息中野鹿,这是十几年来头一次,顾楚亲口认可这段婚姻。   一时间顾长安觉得就算他此刻说他要搬到外太空去住了,自己都会立刻说好。他还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他都已经习惯扮演一个只会用欺骗和强权达到目的的人了。   那样绝情绝义,拿走他们的孩子,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他,丝毫不在意他身边睡着谁,叫他绝望到只能用“天性凉薄”来安慰自己的人,现在承认他们有着同父母孩子一样最亲密的家庭关系。   他们是配偶,是彼此的爱人。   “但,但是——”顾楚还想张口结舌的想要保护自己,却被一把抱进了宽厚的怀里。   他愣住了,顾长安在发抖,这个强悍到几乎无懈可击的老男人在发抖。   顾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尝试着回抱,反倒被抱得更紧,胸腔都要被挤得不能呼吸,但这缺氧的不适竟奇异的让他安心起来。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呢,我给你什么好呢。”顾长安的声带都在激动痉挛,“你怎么就愿意了呢,怎么就愿意了呢……”   或许,承认了也不会怎样的,顾楚想,把心里藏着的事说出来也不必害怕,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好像比自己更害怕失去。   可是,一旦分割财产变更孩子的抚养权,也就是意味着他们的婚姻彻底破裂,这一段当年只能靠一方移民另一方巨额投资才能获得的合法关系,正在一步一步瓦解消亡,一旦他带着顾虔离境办理完所有手续,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但倘若他让步,一切便都可以挽回。   肯让吗,可以让吗,顾楚感到迷茫。   他恐惧于生活在被操纵被摆布的人生里,这个男人或许可以让他一生衣食无忧,但根本无法给他平等的婚姻关系。将这一事实完全怪罪于他的恶劣性格并不十分公平,他本来就是他的长辈,是他从前的监护人,他对他的占有欲比对自己的稚子更甚,从他出现在他生命里,就被打上了属于他的烙印。   长达十一年的掌控,时至今日顾长安依然我行我素,连一次小小的应聘都要步步诱逼。   顾楚想得伤心,他为自己的不肯让步感到伤心,他想要一直一直待在顾长安的怀抱里,他温柔的声音,含笑时眼角的皱纹,低头吻他时浓烈霸道的嘴唇,他不离不弃的陪伴,伏低做小取悦他的样子,拥抱时即使分开了说话也会搂着他的腰紧紧抵着胯骨的小动作……他是多么沉迷于他的好啊,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让他这样倾慕依恋,离开他的痛就像撕开皮肉一样鲜血淋漓。   顾楚哭了出来。   顾长安抱着人,前一秒还激动的想要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人家,后一秒便被哭的没了主意。   哭什么呢,他想,他都还没开始弄他,等着一会儿舒服哭了不更招他疼么。   “心肝儿。”他胡乱亲他的眼泪,“怎么这么好哭。”   顾楚哭着吼:“我们不是配偶了,我们在离婚!”   “胡说什么呢。”顾长安抱着他安抚,“什么时候就离婚了。”   “我就要离!”   顾长安见他越哭越惨,光就想着哄了:“好好,离,现在就离。咱不哭了啊。”   “可是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顾楚愈加伤心。   哎呦,这是想哄死人吧,顾长安听得心肝直颤,真又想给人跪了:“祖宗!你说你操的什么心呢,啊?我什么都不要!我有你这份儿心意就够!”   顾楚肿着眼睛看他,哭的太厉害,想止了哭声也止不住抽吸。   这倒霉模样,顾长安心疼的不想看,一把揽过来把他泪湿的脸摁在自己颈侧,说:“犯得上为这点儿破事儿哭这么起劲吗?你看啊,按那外国佬的规矩,咱们要是离婚,你是一个人了,可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既然拜了堂,那不管有没有证,你都是顾太太,所以啊你想怎么着都对,都行,你就是别操心我。我要什么没有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俩小子,你说我这福气。”   说完了,顿了顿,迟疑道:“你别是想着往后让他们管别人叫爹就行。”   顾楚哭完了,昏沉沉,听他这话心里更难受:“我不要听你说话了,我不上当的。”   顾长安心说谁上谁的当,要不是今天晚上吐露了真心话,还真要叫你骗过去了,小王八蛋:“好,不上当,咱谁的当也不上。” 第二十五章   将顾楚放在办公室助理的位置上完全是出于顾长安的私心。在英国,他们有合法的民事关系,有任何意外,顾楚都是他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但在境内却并非如此。   两个孩子毕竟太少,顾虔的出世又叫顾长安断绝了再要第三个孩子的念头,为了保障顾楚的权益,他不得不做更多打算。   入职是第一步,等带他一段时间,便尽可能的开放权限,至少要给他相当于一个副总的权力,之后便可名正言顺的以奖励为由赠与他部分公司股份,等再过个一两年,便提他上来做执行官——荣晟多年以来从未有过这个职位——做不做得好都无所谓,总归他还是在的。   循序渐进的来,一方面也是照顾董事会的面子,尽管从他接管荣晟开始,董事会便形同傀儡组织,可还有基金会,谁也不能保证这群老狐狸不会作妖。顾承还没有长大,还不能叫顾楚依靠,自然自己也不至于这样短命,但做万全的准备是完全必要的。   如果境内的法律不能让他以配偶的身份共享他的所有财产,那他就让他以公司大股东和孩子监护人的身份共享。   他理应得到所有。   要是有个女孩儿多好呢,顾长安心里仍旧遗憾,男孩儿再怎么有出息,早晚一门心思围着自己老婆打转,他的小顾楚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膝前连个撒娇的都没有,往后多孤单。可就算第三个孩子保准是女孩儿,顾长安也绝不敢有再要的念头了,他甚至不忍去回想在福泉山上发生的事情,他的小顾楚叫他害成了什么模样,只要稍一想,他心里就堵的连鼻子都发酸了。   能留多久,什么时候走,这都不重要,人能好好的活着,就是他顾长安的大造化,余下的,想怎样就怎样,他照单全收。   既已达成共识,顾楚便想到了告知顾承,大约这一场婚姻里只有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共赢,他是那样的出色,从未叫他们操心过任何事。   顾长安陪他一道视频,总归这种事情叫太太一个人面对孩子总不大合适。一家三口因此在书房开家庭会议。   顾承对这一结果显然始料未及。   “这太不理智了。”他说,“你们是认真的吗?”   顾楚点了点头。   顾承说一脸震惊,反应过来之后他斩钉截铁:“我不同意!你们永远不要想我会同意!”   顾长安不悦道:“怎么,大人决定的事情,还要同你商量?!”   顾承红着眼眶看向顾楚:“是爸爸不好,我知道一定是爸爸不好,可是他那么爱您,有哪里不好只要您说了他都会改的,妈,我不要您一边跟我说对不起一边还要让虔虔变成单亲,我不想要这样。”   顾楚大恸,面对这样的哀求,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顾长安见大儿子抹眼泪,也不忍心苛责了,说道:“你也不小了,男孩子,要独立一点。我跟你妈只是解除一项在英国境内才合法的民事关系,不存在什么单不单亲的说法,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切断了通话。   顾楚泪眼婆娑问他:“你这么认为吗?”   顾长安沉默不语。   顾楚说:“我会带虔虔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我会认识陌生人,开始新生活,我还会再爱上别人,同其他人结婚,这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知不知道?”   顾长安忍无可忍,他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顾楚哭着叫:“顾长安!”   “我不会改!”顾长安赤红着眼睛,拳头都握出了青筋,“你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势均力敌齐头并进?相扶相持同甘共苦? 你觉得我做得到像对待一个合作商一样对待你?!你那么小,命运把你送到我身边,不是为了让我看着你风吹雨打受尽世间磨难的,你就好像是我的软肋,是我心尖上一块肉,我练一身铜皮铁骨,就是为了把你藏起来,没你我会没命!你要我怎么改?!”   “你撒谎!”顾楚恨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玩具!你尊重过我吗?!我说我不要小孩了你有听过我说话吗?!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们的孩子?!”顾长安痛苦的说,“你知不知道万一我死了,只有孩子才能保障你在顾家的权益?!你既然不喜欢他们,又为什么要跟我争他们的监护权?!”   “我……”顾楚答不出来。   顾长安笑了起来,却笑的比哭难看:“我是错了,这么多年我都自以为是,没有认真听你说一句愿不愿意……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再强迫你,等虔虔大一点你就带他走,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顾楚跳了起来,几步拦在他面前,狠狠的抱住了他,大哭着咒骂:“你混蛋!大混蛋!”   不止是他一个人想哭,顾长安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包着他的屁股,也想哭。   “当然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顾楚像个孩子一样哭,狠狠咬他颈侧的肉,几乎咬出血,“你这个做人乱七八糟的混蛋!滥交成性!强权主义!不行!你一定要改!你说呀!你说你会改呀!”   “好,好!我改!”顾长安败下阵来。   “我不相信你!”顾楚撒泼起来。   顾长安紧紧抱着怀里狼崽子一样的爱人,他哭得他心里乱糟糟,想把命给他:“我能改!什么什么来着——”   “滥交成性!”   顾长安头大:“祖宗,这我不都改了吗?!从前也都是消遣,我没那毛病!”   顾楚推开了他,挂在他身上朦胧着泪眼看他。   顾长安无奈说:“还不肯相信我?”   顾楚重新又抱住了他,打着哭嗝忿忿说:“你在我这里没有信用。”   顾长安见他总算肯安静下来了,心头松了一口气。小悍妇,能折腾死人。   走就走吧,还开始新生活,还跟其他人结婚,他心想,这世上除了我顾长安,几个人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新年一过,离顾虔周岁便仅有三个月,在顾长安的力邀之下,顾楚接受了他办公室实习助理的职位,只当为接手英国的公司做准备。   几乎荣晟的整个高层都心知肚明他是谁,因此上班第一天,虽然他剪了头发,也有人条件反射般起立,只差鞠躬叫一声夫人。安娜起初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比起上一任助理来说有太多不足,也知道顾长安因为吃过这个职位的亏所以削减了她的职权,尽管他总是肯定她的工作,但同老板夫人共事,她没有经验。   好在顾楚只是看起来冷漠,实际相处起来不但谦逊和善,还很有绅士风度,没两个月她便完全倒戈了,腹诽着自家做人做事都称得上混账的老板到底哪里能配得上的这样好的人。她觉得顾楚应该娶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好姑娘成家,而不是叫一个四十几岁的奸商糟蹋了,还要给他两个儿子当后妈。   顾楚总觉得顾长安活不长。   自他担任他的办公室助理,这一念头便总是从他脑子里冒出来。生意人利益当头,没有几个老实的,但他从未见过有谁在工作时像他的雇主那样激进疯狂,一桩生意可以从北半球谈到南半球,一连几天都在天上飞,接触的人个个都想从他那里大把拿钱,要么就是些别有用心的高官权贵,这样说其实也不客观,因为顾长安自己也跟这帮人差不太多,大约他们之间不存在着什么交换真心,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利益纠葛。   总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不短寿么,更何况顾长安还嗜酒,不但应酬时喝的厉害,偶尔在办公室也喝酒,有时候一大早进门先来一杯冰的威士忌,有一回他不防备,被捉住了哺了一口,呛得鼻子痛了半天。   这和那个在家里被顾虔骑着驾驾驾驾满客厅爬的顾长安并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想法。   那之后他们依然经历了不算短的磨合期,要在公事和私事之间找到平衡点并不容易,但顾长安始终是卸了大包袱了,他总算能向顾太太证明他对他的爱就像是山顶的雪云间的月,即便是应酬他也可以做到不碰任何人,不要说碰,看他都不看一眼。他洁身自好的决心简直靡坚不催。   顾承生了不小的气,有几个月的时间他没有跟家里再联系,直到顾楚告诉他他们正在积极的为挽救这段婚姻做出各种努力。   等到顾虔开始懂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不知道父母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顾承曾经有过单亲的童年,他的家庭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幸福家庭样,兄弟和睦,父母恩爱。   他人生中吃的第一个苦头是在四岁,原因大概是他差点说动了母亲再生一个小妹妹,邻家小孩有,他嫉妒。结果祸从口出,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叫他捧着家规跪了半宿。   别人有的你都要有?顾长安训道,别人有小妈我要不要也给你找一个?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吓坏了,平日里瞅见太太对着路人小姑娘笑一笑都要一阵紧张,哪里还容得他这么明目张胆去游说。   顾楚心里遗憾,暗地里提议收养孔阳的女儿,孔阳夫妻俩消失了几年,已成失踪人口,孩子跟着老人,十分辛苦。只是这一提议遭到了顾长安跟顾承的坚决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两个男孩就两个男孩吧,他想,这已是他此生无疆之福了。   ——完